不净世,最好的客院已被辟为临时养伤之所。院中弥漫着草药的清苦与宁神香的淡雅气息,隔绝了外界的纷扰。
魏无羡外伤不重,主要是心神消耗过度,魂心有些萎靡。他被蓝忘机近乎强制地按在铺了厚厚软垫的榻上,额上覆着采薇特制的宁神药巾。
“蓝湛,我真没事,就是有点累,像跑了三天三夜没睡觉……”魏无羡试图挣扎起身,却被蓝忘机一个眼神定住。
蓝忘机坐在榻边,正用浸了灵泉的雪白巾帕,细细擦拭魏无羡脸上、颈间沾染的尘土与细微血痕。他的动作极轻、极缓,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瓷器。指尖拂过魏无羡苍白的脸颊时,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。
他自己脸色也不好,灵力透支带来的虚弱感尚未褪去,虎口的伤口虽已包扎,但动用避尘剑时那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神魂受到的冲击,并非短时间能恢复。可他所有的注意力,似乎都在眼前这个人身上。
“别动。”蓝忘机声音有些低哑,比平日更添几分磁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,“静养。采薇姑娘说,你魂心需稳,三日内不可再动用心念之力。”
魏无羡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影,以及擦拭自己伤口时那专注到近乎偏执的神情,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挠了一下,又酸又软。他乖乖躺好,不再乱动,只眨了眨眼,小声道:“那你呢?你也伤得不轻,还耗费那么多灵力……”
“我无妨。”蓝忘机简短答道,将巾帕放入一旁的水盆,又执起魏无羡的手,将他微凉的手指拢在自己温热的掌心,缓缓渡去一丝最温和的灵力,助他梳理体内略有些紊乱的气息。
他的灵力依旧精纯平和,却比往常微弱了许多。魏无羡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、那份竭力克制后的疲惫,以及那份无论自身如何,也要先顾全他的、深沉如海的心意。
魏无羡反手握住他的手,用力紧了紧,将脸往他掌心蹭了蹭,像只寻求安慰的大型猫科动物,声音闷闷的:“下次……别那么拼命挡在我前面。我能护着自己。”
蓝忘机指尖微顿,目光落在他雪白的发丝上,低声道:“本能。” 顿了顿,又补充,“见不得你涉险。”
简简单单几个字,却比任何情话都更撼动心扉。魏无羡鼻子一酸,把脸更深地埋进他带着清冷檀香气息的掌心,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。劫后余生,人间万般幸事,莫过于在意之人伴在身边。触手可及,安然无恙,这便是世间最极致的慰藉。
隔壁厢房,江澄与采薇。
江澄右臂的煞气已被采薇以金针渡穴辅以特制丹药逼出大半,余毒还需时日慢慢拔除,此刻整条手臂仍有些麻痹无力,缠着厚厚的绷带。他性子要强,不肯像魏无羡那般躺着,只披着外袍,靠在窗边的软椅上,脸色因失血和煞气侵蚀而略显苍白,眉宇间却依旧是不减的锐利与不耐——主要针对正在给他换药的采薇。
“轻点!你这是换药还是上刑?”江澄嘶了一声,眉头拧得死紧。
采薇正小心地解开旧绷带,查看伤口。伤口周围皮肉泛着不健康的青黑色,残留的煞毒仍在缓慢侵蚀。她闻言,手下动作未停,依旧平稳,只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:“江宗主若肯老实躺着不动,伤口也不会崩开,换药自然不疼。”
“谁要躺着!”江澄冷哼,却也没再乱动,任由她动作。只是那目光,不自觉地落在采薇低垂的眉眼上。她神情专注,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,因为靠得近,他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、混合了药香的清新气息,奇异地冲淡了伤口传来的刺痛与心中的烦躁。
采薇仔细地清洗伤口,敷上新的、泛着莹绿光泽的药膏。她的指尖微凉,触及皮肤时,江澄肌肉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,随即强迫自己放松。
“这药膏用了‘碧凝髓’和‘赤阳果’,最能克制阴寒煞毒,促肌生。明日我再调整方子,加入几味疏通经络的。”采薇一边包扎,一边低声嘱咐,“这三日,右臂切勿用力,也莫要运转灵力经过此处经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