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絮絮叨叨地念着 “被逼无奈”,指尖却把铁链攥得死紧,链环勒进肉里,那发抖的弧度偏偏漏了怯。
他怕的从不是契丹失信,是自己精心编织了半生的 “帝王梦”,此刻正像碎瓷似的,在眼前一片片裂开。
“活下去?”阿璃突然笑了,那笑声冷得像淬了冰,裹着满肚子的嘲讽与愤怒,从齿缝里钻出来。
她缓缓站起身,每一步都踩得沉稳,直到站在姚知福面前才停下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眼神里全是冰碴子:“你说的活下去,是毒杀太后时端着的那碗带毒的汤药?是谋害陛下时藏在袖里的短匕?还是把百名工匠绑在祭坛上,活生生血祭给契丹人的狠辣?你想当皇帝,就敢引狼入室,让契丹铁骑跨过边境,让大周百姓掉进战乱里任人宰割!”
她俯身逼近半步,声音陡然转厉:“你以为你的算盘打得精?你的余党还在云州藏着暗线,早就计划好了。三日后子时,他们要在城里放火,把我们的注意力全引过去,好让契丹的兵趁机冲破防线,直扑京师!”
“你们……你们怎么知道?”姚知福猛地抬头,眼睛瞪得通红,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。
那是他和达玛最后约定的后手,连亲信都只知道大概时间,怎么会被识破?他张了张嘴,想问的话到嘴边,却变成了带着颤音的疑惑。
他忽然意识到,自己身边早就布满了眼线,所谓的“盟友”,所谓的“计划”,不过是自欺欺人。
姚知福咽了口唾沫,喉咙干得像要冒烟,每说一个字,都像是在撕扯自己最后的伪装:“云州的暗线……是周厉的旧部,一共五人,藏在城西的废弃染坊里,负责在城门放火;他们还联络了达玛的残部,让达玛从云州西境进攻,牵制周达的兵力……”
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,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“布局”,此刻成了他求饶的筹码,“我知道的都交代了,求你们……求你们给我留个全尸……”
冯异这时走进审讯室,手中的供词还带着墨香,他将供词递给阿璃,语气急促:“大都护,姚知福的供词已录好,还有他画的云州暗线分布图。必须立刻传信云州,让李崇、周达将军加强戒备,不然等暗线动手,就晚了!”
阿璃接过供词,指尖在“废弃染坊”“三日后子时”这几个字上顿了顿,悬着的心稍稍放下。还好,来得及。
她快速扫完供词,转身对门外喊道:“李崇、周达的信使在哪?让他立刻出发,把供词和分布图送去云州,务必亲手交给李崇、周达和红妆姨,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!”
信使领命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姚知福瘫坐在地上,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,嘴里喃喃道:“我输了……输给你,也输给大周百姓……”
他想起自己当初站在城楼上,看着百姓跪拜时的得意,以为权力能掌控一切;可现在才明白,那些他从未放在眼里的百姓,才是大周最牢不可破的根基。
阿璃看着他这副模样,语气依旧冰冷:“你的罪,不是一死就能抵消的。等处置完契丹和云州的暗线,大理寺会公开审判你,让所有大周百姓看看,通敌叛国者的下场!”
她心里清楚,姚知福欠下的血债太多,陛下、太后、工匠、北境的士兵……唯有公开审判,才能给那些受害者一个交代。
这时,苏砚匆匆赶来,手中的军情奏报还带着风的凉意,他走到阿璃身边,压低声音道:“阿璃,契丹先锋已经到京师五十里外了,李狂和张锐的北府新燕云正在前线阻击,暂时能拖住他们。另外,赞普派了使者来,说巴图已率吐蕃兵在云州西境设防,专门防达玛残部偷袭,想和我们联手剿灭达玛。”
听到“巴图设防”,阿璃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了一下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。
云州有李崇、周达、苏文清、赵烈和红妆姨等,再加上巴图的吐蕃兵,达玛的残部应该掀不起风浪了。
她轻轻点头:“有巴图帮忙,云州的压力能小很多。姚知福的供词太重要了,既知道了暗线的位置,又清楚了契丹的计划,我们总算能提前应对。”
她转头看向姚知福,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,“你勾结外敌,背叛家国,就算契丹真的打进来,也救不了你。大周的律法,会给所有受害者一个交代。”
审讯室的烛火摇曳不定,映得姚知福的脸忽明忽暗。
他看着案上摊开的密信与供词,忽然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。
他想起自己为了权力,一步步踏入深渊,以为只要抓住契丹这根稻草,就能登上皇位;却忘了,民心才是江山的根本——他背叛了民心,终究也被民心所弃。
而阿璃,恰恰守住了这份他最轻视的民心,所以才赢得了这场较量。
烛火“噼啪”一声,烧断了一根灯芯,审讯室里的寒气似乎更重了些。
姚知福闭上眼,终于承认,自己机关算尽,到头来,不过是一场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