博日格德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平静,平静得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,“让阿古拉带着他的神射手,在帐外候着。刀磨快点,别一会儿砍不动骨头。”
亲卫队长打了个寒颤,重重一抱拳,退了出去。
片刻之后,帐帘再次被掀开。
一名穿着大靖官服,却留着北蛮发式的中年文士,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。
这人是许威的心腹幕僚,平日里仗着许威的势,在北蛮军中也没少捞油水。此刻他脸上挂着那种特有的、带着几分讨好的矜持笑容,对着博日格德拱了拱手。
“下官参见博日格德大帅。”
使者并没有察觉到帐内那凝固如铁的杀气,自顾自地说道,“我家将军听闻前线有些小挫折,特命下官前来慰问。另外,关于下个月的粮草……”
“慰问?”
博日格德打断了他。
他慢慢从帅案后绕出来,手里提着那只装着毒药和假信的皮囊。
“你家将军的消息,倒是灵通得很啊。”
他走到使者面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南人,“巴图鲁刚死,你们就来慰问了。怎么,是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,有没有被气死?”
使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他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。博日格德身上的血腥气太重,那种如芒在背的压迫感,让他双腿有些发软。
“大……大帅说笑了。我家将军对大帅忠心耿耿,听闻巴图鲁将军遭遇不幸,也是痛心疾首……”
“痛心疾首?”
博日格德猛地扬手,将那个沉重的皮囊狠狠砸在使者的脸上。
“啪!”
皮囊里的瓷瓶碎片和麦饼渣子,在巨大的力道下,瞬间划破了使者的脸皮。鲜血混合着白色的药粉,糊了他满脸。
使者惨叫一声,捂着脸跌坐在地。
“睁开你的狗眼看看!”
博日格德一脚踩在使者的胸口,将那张沾满血污的羊皮信扔在他脸上,“这是什么!这是巴图鲁临死前让人送回来的!你们送的粮草里有毒!你们送的伤药里有毒!”
“你们想毒死我的儿郎!想把我们当成傻子耍!”
使者顾不得脸上的剧痛,慌乱地抓起那封信看了两眼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“冤枉!大帅冤枉啊!”
他拼命挣扎着,想要推开博日格德的大脚,“这绝无此事!我家将军怎么敢给天兵下毒?这定是那陈猛的奸计!是栽赃陷害啊大帅!”
“栽赃?”
博日格德脚下用力,踩得使者胸骨咔咔作响,“那这皮囊是不是你们雁门关的?这药是不是你们送的?巴图鲁亲笔写的绝笔信,难道也是假的?”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使者百口莫辩。那皮囊确实是许威军中的制式,那药也确实是他们经手送出的。可他怎么也想不通,为什么里面会有毒。
极度的恐惧让他大脑一片混乱。他看着博日格德那双充血的眼睛,知道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已经动了杀心。
必须找个理由!必须证明许威的忠诚!
“大帅!您一定要相信我家将军啊!”
使者涕泪横流,双手死死抱住博日格德的靴子,“我家将军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北蛮的一份子!他对……对王子殿下那是忠心耿耿,绝无二心啊!”
空气瞬间变得死寂。
博日格德原本已经举起的弯刀,停在了半空。
他缓缓低下头,看着脚下这个已经吓破了胆的使者,嘴角扯出一抹让人绝望的笑。
“王子殿下?”
他的声音很轻,轻得像是情人的耳语。
“你是说……阿合马?”
使者浑身一震。
他在极度的惊恐中,下意识地喊出了许威私下里最常挂在嘴边的称呼。许威为了给自己留后路,确实早已暗中向阿合马王子输诚,甚至在私下聚会时,都以“王子殿下”的家臣自居。
刚才情急之下,他本想说对“大汗”或者“大帅”忠心,可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一断,最习惯的那个称呼,就这么滑出了嘴边。
这四个字,在博日格德听来,就是铁一般的认罪书。
如果是对自己忠心,该喊“大帅”。如果是对北蛮忠心,该喊“大汗”。
喊“王子殿下”,那就说明,许威这条狗,早就认了阿合马做主子!
“好……好得很。”
博日格德点了点头,眼中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,“果然是阿合马那条毒蛇。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,真当我的刀不利了吗?”
“不……不!大帅听我解释!是口误!是……”
使者绝望地尖叫起来,想要去抓博日格德的裤脚。
“留着去跟长生天解释吧!”
寒光一闪。
博日格德手中的弯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,斜劈而下。
噗嗤!
一颗斗大的人头滚落在地,断颈处的鲜血喷起三尺高,溅满了那张象征着权力的虎皮帅椅。使者的身体抽搐了两下,便不再动弹。
博日格德提着滴血的弯刀,任由温热的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毯上。
他大步走到帐门口,一把掀开帘子。
外面,数千名全副武装的狼骑早已列队整齐,黑压压的一片,散发着肃杀的气息。
“传我将令!”
博日格德举起弯刀,刀尖直指南方,那是雁门关的方向。
他的咆哮声在夜空中回荡,带着无尽的暴虐与疯狂。
“封锁所有通往雁门关的道路!一只鸟都不许放过去!”
“全军拔营!调转马头!”
“许威那条老狗,我要亲自扒了他的皮,点天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