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彼时是大唐太宗皇帝登基,改元贞观,已登极十三年,岁在己巳……”
这两句话,看起来差不多,可一个用“此时”,一个用“彼时”。
以前读的时候没多想,只当是作者换了个说法。
现在听赵老汉这么一说,她忽然觉得里头有蹊跷。
“此时”说的是现在,“彼时”说的是从前。
可书里写的明明是同一件事,同一个时间——贞观十三年。
为什么要用两个不同的词?
除非……除非这两个“贞观十三年”,根本不是同一个时候。
无尘的心跳快了起来。
她想起《西游记》第八回、第九回和第十二回,那几回的故事时间线确实有点乱,好像前言不搭后语。
以前只觉得是作者笔误,或者刊印错了。
现在想想,要是那些时间混乱不是错误,而是故意为之呢?
她脑子里飞快地转。
第八回写的是观音东寻取经人,第九回是袁守诚算卦、泾河龙王犯天条,第十二回是唐太宗地府还魂、开水陆大会。
这三回,时间上确实接不上。
如果“此时”和“彼时”指的是不同的时间点,那这三件事,可能发生在三个不同的“贞观十三年”?
可这怎么可能呢?
一个人怎么能经历三个同样的年份?
除非……除非那不是同一个人。或者,那不是一个寻常的年份。
无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来,比林子里夜雾还冷。
她好像摸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,可那东西太大,太模糊,一时抓不住头绪。
“姐,你想啥呢?”
林承启见她出神,碰了碰她胳膊。
无尘回过神,摇摇头:
“没什么,想起点旧事。”
两人等了约莫一个时辰,不见老汉回来。
林承启嘀咕了一句:
“这老丈倒是放心。”
无尘没接话,她打量着这间简陋却干净的茅屋,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。
林承启出门转了一圈,回来说附近没人,林子也静得出奇。
他抱来两捆干草,铺在灶膛边上:
“将就睡吧,总比外头强。”
天色渐渐暗了,两人又困又乏,靠着墙边。
林承启累极了,很快就睡着了,打起轻鼾。
无尘却睡不着,脑子里反复想着“此时”和“彼时”,还有《西游记》里那些混乱的时间。
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。
那三回书里的时间错乱,肯定不是无心之失。
里头一定藏着什么秘密。可那秘密到底是什么?
想着想着,她也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等无尘再睁开眼,天已经大亮。
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,她眯了眯眼,想伸手挡一挡,却觉得身下硌得慌。
她撑着身子坐起来,愣住了。
茅屋呢?
床铺呢?
她和林承启正躺在一片长满荒草的山坡上,身下是硬邦邦的泥土和碎石。
四周空荡荡的,只有几棵歪脖子树,还有坡下那条干涸的河沟。
无尘揉了揉眼睛,再看。
还是荒草坡。
她心里咯噔一下,转身推醒林承启:
“承启,快起来!”
林承启迷迷糊糊睁开眼:“咋了?”
“你看。”
林承启爬起来,也傻眼了:
“咱……咱这是睡在野地里?”
无尘没说话,她猛地站起来,因为起得太急,眼前黑了一下。
她稳住身子,转着圈看。
没有茅屋。
没有菜地。
连个土灶的痕迹都没有。
昨天的一切,像场梦。
“这……这怎么回事?”
林承启也爬起来,声音有点发慌,
两人在山坡上转了一圈,什么也没找到。
林承启不死心,又跑到坡下那条河沟边看。
“见鬼了……”
林承启喃喃道。
无尘站在昨天那老汉指的那条河沟边,看着干涸的河床,心里翻腾。
她想起老汉那句话:“此时是路,彼时是河。”
还有《西游记》里那两句关于“此时”、“彼时”的话。
这一切,太巧了。
“姐,咱们是不是遇上……”
林承启压低声音,“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?”
无尘摇头:
“不像。那人说的话,不是随口说的。他是在点我们。”
“点我们啥?”
无尘没回答。
她蹲下身,捡起一块河床里的鹅卵石,握在手里。
石头冰凉,沾着露水。
她忽然明白了。
昨夜那场相遇,不是偶然。
那老汉,也不是寻常山民。
他是来递话的。
递的什么话?就是“此时”和“彼时”的区别。
《西游记》里那三回时间混乱的故事,可能真的发生在三个不同的“贞观十三年”。
那意味着什么?
意味着时间不是一条直直的线,它可能打结,可能回头,可能分岔。
就像这条河沟,雨季是河,旱季是路。
此时是路,彼时是河。
同一条沟,不同的时间,是不同的样子。
她站起身,把石头扔回河床。
“走。”她说。
“去哪儿?”林承启问。
“先离开这儿。”
无尘看向西边,“我好像……摸到点头绪了。但还得再想想。”
两人收拾了东西。
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。
他们辨了辨方向,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。
走出很远,林承启回头看了一眼。
那片荒草坡静静卧在山坳里,跟别的山坡没什么两样。
“姐,你说那老汉……到底是啥人?”
无尘也回头看了一眼,说道:
“不知道。可能是路过的高人,也可能是……”
她没再说下去。
有些事,她也没想太明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