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东西……不在我这儿。”
他终于松了口。
“在哪儿?”
“在……在我大哥陈守拙那儿。”
陈玄理说,“云鹤观之后,我怕带在身上惹眼,就留给他保管了。”
无尘盯着他,判断这话的真假。
“写信让他送来。”
无尘说。
陈玄理嗤笑一声:
“楚妃,你这就不聪明了。信一去,来的可就不止东西了,哦,对了。”
他眼神往无尘身上溜了一圈,又落到她脸上,语气变得轻佻,
“说起来,山里那一回,滋味如何?我那药,可是难得的好东西……”
无尘脸色一变。
那段记忆是她最不愿碰的。
苏青在她身后,听得又羞又愤,忍不住啐了一口:
“下作!”
陈玄理反而更来劲了,他被捆着不能动,可眼神活泛得让人生厌:“我下作?楚妃娘娘冰清玉洁,不也跟个小太监对食淫乱?怎么,是宫里出来的,就好这一口?残缺的身子,摆弄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吧?”
“你胡吣!”
无尘终于忍不住,抬手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。
“啪”的一声,清脆响亮。
陈玄理脸被打得歪向一边,嘴角渗出血丝。
可他转过头,看着无尘,眼神却亮得吓人,甚至……
甚至有种诡异的兴奋。
无尘一怔。
她见过人挨打后的愤怒、恐惧、求饶,却没见过这种近乎亢奋的反应。
她心里涌起一股更深的厌恶,扬手又是一记耳光。
陈玄理居然笑了,喘着气说:
“打得好……再来……”
无尘的手停在半空。
她明白了,这个人……不对劲。
他不是在硬撑,他是真的从这种羞辱里得到快感。
她猛地收回手,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。
苏青也看出来了,她颤声道:“他……他就是这样……有时候你越打他,他越……”
无尘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。
她看着陈玄理那张带着笑的脸,那张曾经让她觉得斯文,后来只剩下厌恶和恐惧的脸。
“你真是个疯子。”
她低声说。
“疯子?”
陈玄理笑了,“楚妃娘娘,你说是就是吧。东西,真不在我这儿。”
无尘知道问不出来了。
陈玄理见无尘停手,眼神竟有些失望,嘴上却不饶人:
“打啊,怎么不打了?楚妃娘娘就这点力气?还是……舍不得?”他故意把“舍不得”三个字咬得暧昧不清。
无尘闭了闭眼,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和杀意。
可她心里那股恶气堵着,难受。
她确实恨陈玄理,恨他做的那些恶事,恨他害了那么多人。
可要她亲手杀一个被捆着无力反抗的人……
她下不去手。
她转头看向苏青。
苏青一直死死盯着陈玄理,眼神里有恨,有痛,有太多说不清的东西。
见无尘看她,她颤声问:
“无尘姐……你打算怎么处置他?”
无尘反问:“你想怎么处置?”
苏青愣住了。
她看着陈玄理,这个她曾经倾心跟随的男人,这个把她关起来像关牲口一样对待的男人。
她想他死吗?想的。
可一想到他真死了……
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她刚跟着他那会儿。
他教她认字,给她讲外头的故事,冬天会记得给她添件厚衣裳。
那时候,他是真的对她好过。
眼泪又模糊了视线。
“我……”
苏青声音抖得厉害,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陈玄理也看向苏青,声音忽然软下来:
“青儿,你真忍心?这些年,我对你……”
“你闭嘴!”
苏青猛地打断他,眼泪涌出来,“你对我好?你把我关在这儿,像关条狗!你害了那么多人……你还、还那样对我……”
她说不下去了,捂住脸哭起来。
无尘走过去,扶住苏青的肩膀,看着她眼睛:
“青儿,你听我说。这个人,心是黑的。你今天放过他,明天他就能反过来咬死你。你想想那些被他害死的兄弟,想想你自己受的罪。”
苏青哭着摇头:
“我知道……可我、我下不了手……”
“你们姐妹俩……”他喘着笑,“一个狠不下心,一个下不去手。到头来,还是女人。”
这话里的意思,无尘和苏青都听懂了。
两人脸上都是一阵红一阵白。
无尘沉默了一会儿,松开她,转身走到桌边。
桌上有个针线筐,里头有把剪子。
她拿起剪子,走回陈玄理身边。
陈玄理看着她手里的剪子,脸上那点诡异的兴奋终于褪去了。
“你、你要干什么?”
他声音有点变调。
无尘没说话,蹲下身,用剪子冰凉的刃面贴在他脸上。
陈玄理浑身一僵。
“你这张脸,”
无尘慢慢说,“骗了多少人?青儿,还有那些被你害死的姐妹,是不是都先被你这张脸骗了?”
她手上用力,剪子尖划过陈玄理的脸颊。
一道血口子绽开,血珠渗出来。
陈玄理倒吸一口凉气,眼睛瞪大了,里面终于露出真实的恐惧。
无尘手上不停,又横着划了一道,交叉在刚才那道伤口上。
血多了些,顺着他脖子流进衣领。
“这是替迦罗叶大师划的。”她说。
又一下。
“这是替教里那些兄弟划的。”
再一下。
“这是替青儿划的。”
陈玄理闷哼一声,脸色白了。
无尘手下不停,又划了几道。
血顺着下巴滴下来,染红了他的衣襟。
陈玄理开始还咬着牙不出声,后来疼得忍不住,嘶嘶地吸着气。
等无尘停下,他脸上已经横七竖八好几道口子,深的地方皮肉翻着,看着骇人。
“这样好,”
无尘站起身,扔了剪子,“看你还拿什么骗人。”
陈玄理喘着粗气,抬头瞪着她。
脸上火辣辣地疼,他知道自己这脸是毁了。
可他忽然咧嘴又笑了,扯动伤口,疼得他龇牙咧嘴,可那笑却没停:
“楚妃……你好手段。不过你以为划花了我的脸,就干净了?云鹤观里,你躺在那儿的样子,我可记得清清楚楚……”
跟这种下作东西,多说无益。
再说下去,不知他还会吐出什么腌臜话。
无尘一把拉过苏青:
“我们走,别听他说这些。”
苏青浑身发抖,眼泪哗哗地流,被无尘半拖半搀着往外走。
陈玄理在她们身后提高了声音,话越来越难听。
无尘咬着牙,头也不回,加快脚步出了厢房,穿过堂屋,一直走到后院小门。
直到出了巷子,身后那些污言秽语才听不见了。
无尘松开苏青,两人都喘着气。
苏青腿一软,蹲在地上,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。
身后,那间亮着灯的小院,只剩一个被缚的婆子,一个昏迷的护院,和一个脸上刻着耻辱印记、在血泊里扯骂的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