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沌道域，夜。
护山大阵全开，淡金色的光幕笼罩着连绵宫殿群。空中巡逻的卫队增加了三倍，每支队伍都带着肃杀之气。道域内部，往日喧嚣的街道变得冷清，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短促呼喝声在回荡。
议事殿灯火通明。
张炁坐在主位上，换了一身干净的混沌长袍，但眉宇间的疲惫还未完全散去。他刚从东边回来，连口水都没喝，就听完了藤的紧急汇报。
“陆明自爆前留下的玉简，指向白柳。”藤站在下方，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，“我已经让烈去控制他了，沧波在检查阵法节点。”
张炁没说话，只是用手指轻轻敲着扶手。
半晌，他才开口：“白柳跟了你三百年。”
“是。”藤点头，“所以我才更痛心。”
“你觉得他叛变的可能性有多大？”
“八成。”藤毫不犹豫，“陆明是我的暗线之一，只有白柳知道他的身份。而且陆明死前用最后神识刻下那句话，不可能是栽赃。”
张炁看向殿外漆黑的夜空：“理由呢？白柳在道域位高权重，资源不缺，为什么要投靠九幽？”
“这也是我想问的。”藤眼中闪过一丝冷光，“所以我让烈留活口。”
正说着，殿外传来脚步声。
烈大步走了进来，银甲上还沾着几点血迹。他脸色铁青，身后两名亲卫押着一个被封印了修为、披头散发的中年人——正是白柳。
“主人，藤。”烈抱拳，“人带来了。去抓他的时候，这家伙正在情报司密室里销毁档案，被我们当场按住。”
白柳抬起头，露出一张惨白的脸。他原本是个文雅书生模样，此刻却双眼通红，嘴角还挂着血丝，显然经历过反抗。
他看了藤一眼，又看向张炁，忽然笑了。
那笑声嘶哑，带着绝望和疯狂。
“张道祖……藤大人……没想到，你们动作这么快。”
藤走下台阶，来到白柳面前，盯着他的眼睛：“为什么？”
白柳咧咧嘴：“为什么？藤大人，你问得可真轻松。”
他挣扎了一下，但修为被封，只能喘着粗气说：“我跟你三百年，替你打理情报司，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累活。道域扩张，我出了多少力？可你呢？你给了我什么？”
藤面无表情：“你已经是副司主，资源配额比肩长老，还有什么不满足？”
“副司主？哈哈哈！”白柳大笑，“说到底，还不是你的一条狗！我白柳也是堂堂真仙，凭什么要一辈子听你使唤？”
“就为这个？”藤眼神越来越冷，“就为权位，你就投靠九幽，出卖道域？”
“不全是。”白柳笑容收敛，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，“九幽那边……给了我一个承诺。”
“什么承诺？”
“永恒。”白柳声音压低，却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，“他们说，等终焉之门开启，万物归墟之后，会在新生的虚无中，给我一个永恒存在的位格。不像现在，早晚要经历天人五衰，化作尘土。”
张炁终于开口了：“你信了？”
“为什么不信？”白柳看向他，“张道祖，你也是金仙了，应该知道，金仙也不是永恒。唯有归墟，唯有终焉，才是真正的永恒。九幽不是毁灭，他们是……升华。”
“疯子。”烈忍不住骂了一句。
“我不是疯子。”白柳盯着张炁，“张道祖，其实你也该加入我们。你有混沌大道，若投身终焉，必能得到更高的位格。何必为了这些蝼蚁一样的生灵，跟九幽作对？”
张炁缓缓站起身。
他走到白柳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白柳，你刚才说，金仙也不是永恒。这话没错。”张炁的声音很平静，“但你知道吗？正因为我明白自己终将消亡，所以我才更珍惜现在拥有的——这些你口中的蝼蚁，这些鲜活的生命，这些值得守护的东西。”
他抬起手，按在白柳头顶。
“至于你追求的永恒……我现在就让你体会一下，什么是真正的‘永恒’。”
混沌原力涌入白柳识海。
白柳身体剧烈颤抖，双眼翻白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。
张炁不是在搜魂，而是在给他“灌入”一段感受——一段从白柳自己的记忆碎片中提取的、关于生命美好的片段：第一次修为突破的喜悦，与道侣相识的温情，看到山川壮丽的震撼……
然后，再将这些美好的感受，一点点剥离、粉碎。
让他在极致的拥有后，体会极致的失去。
循环往复。
“不……不要……停下……”白柳涕泪横流，已经语无伦次。
十息后，张炁收回手。
白柳瘫软在地，眼神空洞，嘴角流着口水，已经神智崩溃。
“把他关进镇魂塔，用九重锁链锁住。”张炁转身，“暂时留他一命，也许还能从他记忆里挖出点东西。”
“是。”烈挥手让亲卫把白柳拖走。
藤看着白柳被拖出去的背影，沉默良久，才低声道：“主人，是我的失职。”
“不是你的错。”张炁摇头，“人心最难测。更何况，九幽的手段，连上古仙帝都防不住，何况我们。”
他走回座位，问：“沧波那边检查得怎么样？”
话音刚落，沧波就匆匆走进殿内，脸色凝重。
“主人，藤，烈。”她快速道，“防护大阵的三十六个核心节点，有九个被动了手脚。手法很隐蔽，如果不是专门检查，根本发现不了。这些手脚不会立刻破坏大阵，但会在关键时刻让大阵局部失效。”
“能修复吗？”藤问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