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先扑上来的是赵小栓。
才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,看到被于正来搀扶着、神情麻木、怀里死死搂着件小花袄的父亲时,整个人如遭雷击,僵在原地。他张了张嘴,却没发出声音,只有眼泪唰地流了下来。
“爹……” 他终于嘶哑地喊出一声,冲过去接过于正来的手,紧紧扶住父亲的手臂。触手一片冰凉,他能感觉到父亲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。
赵老栓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,聚焦在儿子年轻却已染风霜的脸上,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,才吐出几个字:“栓儿……你娘……你妹妹……” 话没说完,老泪纵横,再也支撑不住,几乎瘫倒在儿子怀里。
赵小栓咬紧牙关,泪水混着脸上的尘土,他用力撑住父亲,喉结剧烈滚动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,只是重重地点头,又摇头,所有的话语都堵在胸腔里,化作了更加灼热的仇恨。
李铁兰和刘铁坤赶紧上前,帮着赵小栓将父亲扶到地铺边休息,递上热水。陈彦儒也立刻过来查看。
另一边,王老汉和他小孙子狗娃也被妥善安顿。狗娃依旧惊恐,死死抓着爷爷的衣角。营地里的妇女队员纷纷围过来,用尽可能温和的方式安抚这一老一小。
冯立仁、于正来、严佰柯、雷山四人顾不上休息,立刻碰头。
严佰柯语速很快,但清晰:“大队长,黑山嘴北面老林子,尘土起落有规律,不像军事调动,更像……持续不断的重物搬运或挖掘,但听不到大规模施工的喧哗,很怪。”
雷山闷声道:“我绕到上风口,闻到一点味道,不是火药,有股……新鲜的木头茬子味,还掺杂着淡淡的机油味。很淡,风大,差点错过。”
“新鲜的木头茬子?机油?” 于正来皱眉,“小鬼子在那么深的林子里砍树?还动用机器?”
冯立仁目光锐利:“应该不是普通砍伐。矢村刚扫荡完,急需巩固防线,却分兵分物资去深山老林搞砍伐……这不合常理。除非,这砍伐本身,就是他们更大的阴谋的一部分,比眼前围剿我们更重要。”
他想起之前零碎情报中提及的“青峦计划”,一种不祥的预感愈发清晰。
“佰柯,雷大哥,” 他沉声道,“还得辛苦你们一趟,这次不光是看,要尽可能抵近,摸清他们砍伐的范围,运输的路径,最好能判断出他们要的是什么木头,运往何处。但记住,宁可一无所获,也不能暴露。鬼子在那边肯定有警戒。”
“明白!” 两人毫无迟疑。
冯立仁又看向于正来和闻讯聚拢过来的刘铁坤、王有福等人:“乡亲们的血,不能白流。鬼子想砍断塞罕坝的根,咱们就得把根须扎到他们脚底板下去!抓紧时间休整、训练,储备过冬。往后,咱们眼要更亮,耳朵得要更灵才行!才能防得住这群豺狼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