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么刮地皮,来钱是快,可怨气也积得深。曰本人那边,既要显出“办事得力”,又不能真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,这分寸得拿捏好。
还有冯立仁……他想起北边隐约传来的爆炸声,心头掠过一丝阴霾。这伙泥腿子,像冬天的野草,看着枯了,根还扎在冻土里,说不定哪天又冒出来。
黑山嘴哨堡通往小南沟的山路上,积雪被踩得泥泞不堪。
黄金镐走在队伍前面,皮帽子下脸色发青,一半是冻的,一半是吓的。他身后是几十个萎靡不振的伪军,再后面,是沉默而整齐、杀气隐隐的一个日军小队。
矢村没有来,带队的是中岛中尉。中岛脸颊上的旧疤在寒风中更显狰狞,他骑在一匹抢来的蒙古马上,目光冷冽地扫视着两侧寂静的山林。
他的任务很明确,让黄金镐部为诱饵和前驱,扫荡小南沟、榆树坪一带可能支持游击队的村庄,逼冯立仁出来决战,或者彻底铲除其外围根基。
“快!磨蹭什么!”一个曰军军曹用生硬的中文呵斥着前面步履蹒跚的伪军。
黄金镐赶紧回头催促手下:“都听见没?快点!到了地方……到了地方……”他也不知道到了地方能怎样,是抢掠一番,还是杀人放火?他只知道,身后日本人的刺刀是真家伙,走慢了,真的会死。
队伍像一条疲惫而凶恶的毒蛇,在冰雪覆盖的山岭间缓缓蠕动,朝着那些毫不知情、正在寒冬中苦苦挣扎的山村,吐出了致命的信子。
更北的深山老林里,油锯的轰鸣如同死神的喘息,持续不断。
松野副官站在一处稍高的坡地上,放下望远镜。下方林间空地上,堆积的原木又高了些。但民夫们的效率,让他很不满意。
尽管采取了分组轮换、杀鸡儆猴的手段,但严寒和过度劳累还是让这些苦力的动作越来越慢,眼神越来越空洞,如同行尸走肉。
一个工兵跑过来报告:“副官阁下,三号油锯故障,需要更换零件。另外,搬运组有人晕倒了。”
松野脸上没有任何波澜:“零件立刻更换。晕倒的,抬到一边,用雪擦醒。如果醒不过来……处理掉,不要耽误进度。”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处理一件损坏的工具,“告诉所有人,今天的定额必须完成。太阳落山前,我要看到足够装满两辆卡车的规格木料。”
“嗨依!”工兵转身跑去传令。
松野重新举起望远镜,望向更远处郁郁葱葱的森林。那里还有无数合抱粗的良材。
“青峦计划”需要的数量极其庞大,时间却紧迫。他不可能有丝毫仁慈,也不能容许任何效率上的折扣。这些民夫的命,在这宏伟的计划和冰冷的命令面前,轻如草芥。
寒风卷着锯末和雪沫,打在脸上。松野仿佛毫无所觉,他的目光,只落在那些笔直的树干和不断增长的原木堆上。至于那混杂在油锯轰鸣中的、微弱的痛苦呻吟,则被他彻底过滤掉了。
在坝上,效率才是唯一的法则;木材多寡才是他此次任务里唯一的目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