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开两朵,各表一枝,围场县城西街大院里,滚地雷正唾沫横飞地向龙千伦表功。
“龙团长,您没瞧见,刘家油坊那老梆子,脸都吓绿了!兄弟们手脚利索,油,上好的胡麻油,搬回来足足有五大缸!油籽也不少!还有那几个‘奸细’,骨头软得很,还没上手段就招了,说是给北山沟的亲戚捎过盐……”滚地雷咧着嘴,露出黄牙,脸上横肉放光。
龙千伦坐在太师椅上,慢条斯理地喝着茶,听完了,才放下茶盏,淡淡开口:“油,留两缸,剩下的,连同‘奸细’的口供,给松野太君那边送过去。就说咱们‘联合团’稽查得力,断了山里一股私通线路。”
他眼皮一抬,看向滚地雷,“至于油籽……兄弟们辛苦,折算成钱,分下去。以后办事,手脚干净点,别光图痛快。”
滚地雷心里骂娘,脸上却堆满笑:“是是是,龙团长体恤弟兄!兄弟们一定更卖力!”五大缸油只留两缸,油籽折钱分,大头恐怕还是进了龙千伦自己口袋。可枪在人家手里攥着,靠山是日本人,他滚地雷再横,也得忍着。
“鹞子和病黄鼬那边,怎么样?”龙千伦问。
“鹞子他在野狼口设卡,”滚地雷咂咂嘴,“油水是捞了些,可……晌午前跟黑山嘴下来的一队人顶上了,差点动了家伙。”
“哦?”龙千伦眉头一挑,“怎么回事?仔细说。”
滚地雷往前凑了半步,压低声音:“野狼口那地方,您是知道的,往北进山、往东去几个屯子都打那儿过。鹞子哥带着弟兄们在那儿支了棚子,凡过路的,挑担的,赶车的,都得‘意思意思’。
晌午前,来了一队人,二十来个,穿着黄皮,打头的看着眼生,不是咱城里常见的那些怂货。他们要过卡,鹞子哥手下照例拦下要‘查奸细’,收‘过路捐’。那边不买账,说是有皇军紧急军务,耽误不得。”
“两边就戗起来了。那边说他们是黑山嘴矢村太君麾下,奉命公干。鹞子哥手下有个愣头青,估计是刚得了枪,烧得慌,拿枪指着人家说‘什么矢村不矢村,这条道如今归龙队长管!’。对面也哗啦把枪端起来了。好家伙,当时就剑拔弩张的。”
龙千伦脸色沉了下来:“后来呢?”
“差点就搂火了!幸好鹞子哥听见动静从棚子里出来,他眼毒,认出对面队伍里有个蔫头耷脑的,好像是以前在保安队混过的,叫什么……黄金镐?对,就是黄金镐!鹞子哥以前跟杜爷跑买卖时好像远远见过。鹞子哥就压着手下,上去搭话,问是不是黄队长。”
滚地雷抹了把下巴:“那黄金镐这才吭哧瘪肚地站出来,脸色难看得很,说他们奉命去东边‘执行任务’,请行个方便。鹞子他多精啊,一看他们那架势,还有后面隐隐约约跟着一位穿黄呢子大衣的皇军军官,就知道这‘任务’不简单。他立马换了个脸,笑呵呵地说‘原来是黄队长,误会误会,自家人’,挥手就让开了道。不过……”
“不过什么?”
“鹞子他悄悄让手下记下了他们的人数、装备,还有去的方向。等他们走远了,鹞子还啐了一口,跟弟兄们说,‘看见没?丧家犬攀了高枝,出来咬人了。以后招子放亮点,这帮人身上有鬼子差事,尽量别硬碰,但咱们的地盘,规矩也不能坏了。’”
龙千伦听完,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。鹞子处理得还算圆滑,没真打起来,但也没堕了“联合团”的名头。只是黄金镐这厮,以前在自己手下不过是自己的副手,如今攀上矢村,倒也人模狗样地带队出来了。
他们去的方向……东边?那边有几个穷得叮当响的村子,有什么可捞油水的?
“告诉鹞子,”龙千伦沉吟片刻,吩咐道,“以后遇到黑山嘴的人,尤其是执行任务的,尽量避开锋芒,但咱们该收的钱,该查的人,也不能全免了,做得巧妙点。另外,让他留神那黄金镐队伍的动向,看看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。”
“是!”滚地雷应下,心里却想,这差事可不好干,既要抢钱,又不敢得罪有鬼子撑腰的,真是耗子钻风箱——两头受气。
他挥挥手,让滚地雷退下。院子里堆着的抢来的物资,散发着一种混合的、略带腥气的味道。龙千伦走到窗前,望着阴沉的天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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