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佰柯,你带人,盯着黑山嘴和县城之间的通道,尤其是龙千伦那伙人的动向。他们跟鬼子不是一条心,这缝隙,说不定有用。”严佰柯连忙应下。
“雷大哥,”冯立仁又看向雷山,“粮食的事,还得指望您。但千万小心,鬼子扫荡,附近山民怕是也躲的躲,逃的逃,打猎采食更难了。”
雷山点了点头,没多说话。
“老刘,”冯立仁最后看向刘铁坤,“粮食,算计到骨头缝里。盐……再想想办法,哪怕是刮老墙土熬硝盐,也得有点咸味,不然人没力气。”
刘铁坤苦着脸:“大队长,墙土都刮了三遍了……我再琢磨琢磨,看有没有啥野果子、树皮带点咸涩味的。”
陈彦儒这时处理好伤口,擦了擦手走过来,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更显苍白:“大队长,药……实在找不到了。
有几个伤员伤口反复感染,再不用药,恐怕……而且长期吃不到盐,伤口愈合更慢,人也容易浮肿。”
冯立仁沉默地点点头,没说话。这是最棘手、也最无力的问题。
正说着,地窨子口草帘掀开,李铁兰带着一股寒气进来,手里提着个小布包,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激动:“立仁,于副队长,你们看!”
她打开布包,里面是几块灰褐色、疙疙瘩瘩的块茎,还有一小把干枯的、带着白霜的草叶。
“这是……”陈彦儒凑近,拿起一块块茎闻了闻,又小心掐了一点尝了尝,憔悴的脸上猛地亮了一下,“咸的!这是……土盐?嫂子,从哪儿找到的?”
李铁兰抹了把冻红的脸:“不是土盐。是铁菊她们在东边老鹰崖底下背阴的石头缝里发现的,石头上一层白霜,舔着有咸苦味,我就让她们刮了些下来。
还有这‘碱蒿’,长在石缝里,干了,陈大夫你看能不能用?”
陈彦儒仔细看着那草叶,连连点头:“碱蒿,止血消肿有些效果!这石霜……得再炮制一下,去去杂质,但确实是咸的!好东西啊!”
地窨子里压抑的气氛为之一松。刘铁坤一把抢过那布包,如获至宝:“好好好!这下好歹有点味了,我这就给收起来了。”
冯立仁看着李铁兰冻得通红却带着笑的脸,又看看那一点点珍贵的石霜和碱蒿,心头那沉甸甸的石头,似乎松动了一丝。“铁兰,辛苦了。也告诉铁菊她们,千万注意安全,别走太远。”
“嗯。”李铁兰应下,又想起什么,“对了,冯程和狗娃他们,在营地边上发现了一小片冻在地上的地皮菜,黑乎乎的,但没坏,也捡回来了。”
“好,都好。”冯立仁点点头道。
会议散了,各自去忙。冯立仁独自走到地窨子口,掀开草帘一角。
外面,天色阴沉,朔风怒号。远山如黛,沉默地矗立。更北的方向,天空似乎更加晦暗,仿佛酝酿着什么。
冯立仁晓得,这个冬天还远远没结束,最冷的时刻或许还未到来。
鬼子的斧锯还在响,扫荡的血火还在烧,北运的木材背后藏着更深的图谋。
而他们,困守在这小小的山沟里,缺衣少食,伤病交加。
不过火种未熄。上天还在看,趁着耳朵还能听,手脚还能动,得多做准备了。
塞罕坝的冬天能冻僵土地,却始终也冻不僵扎根在这片土地上、不肯屈服的心。
放下草帘,转身走回地窨子深处。火塘的光,将冯立仁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,拉得很长,很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