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物,乃昨日匪徒首领身上所掉,被臣之护卫拾得。陛下,”他再次面向御座,声音提高,“若臣未曾记错,开国太祖曾铸‘龙凤同心镜’一对,一龙一凤,分赐当时辅佐有功的义忠亲王先祖与陛下这一支的先祖,言明‘镜在如朕亲临,镜碎则盟约断,执镜者若有异心,天地共诛’!不知陛下手中,可还保留着另外半块凤镜?”
御座之上,萧庭曜缓缓抬起手。近侍大太监立刻躬身,捧着一个紫檀木盒上前,打开,里面赫然躺着半块纹路能与苏云璋手中龙镜严丝合缝对接的凤镜!
“确有此事。”皇帝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,如同数九寒天的风,“皇叔,对此,你作何解释?这玄鹤卫信物,这本该供奉于你王府祠堂的太祖御赐龙镜,为何会出现在刺杀朕之近臣、惊扰朕之郡主的死士身上?!”
义忠亲王脸色剧变,他万万没想到,这至关重要的信物竟会落入苏云璋之手!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急声道:“陛下明鉴!此物、此物定是被人仿造,或是苏云璋栽赃陷害!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,绝无二心!定是有人见老臣掌管京畿部分营务,心生嫉妒,构陷于臣!”
“构陷?”萧庭曜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,珠旒激烈碰撞,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。他一把抓起御案上苏云玦昨夜连夜呈入宫中的、关于刺客口供与物证的奏折,狠狠摔在丹陛之下!
“玄鹤卫是你私养的死士!龙凤镜是你义忠王府世代相传的信物!‘冰乌散’乃军中禁药,与当年毒杀巡盐御史林如海夫妇之毒同出一源!昨日刺杀,目标直指知晓盐课黑账内情的苏云璋,以及可能继承林家遗产、知晓更多秘密的永安郡主!这一桩桩,一件件,铁证如山!你还敢说构陷?!”
天子的怒吼如同雷霆,震得整个紫宸殿簌簌作响。他一步步走下丹陛,玄色袍袖无风自动,周身散发的威压让所有官员噤若寒蝉,深深垂首。
他走到跪伏于地的义忠亲王面前,俯视着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皇叔,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,只有被触犯逆鳞后的滔天震怒。
“朕念你是皇叔,多年来对你在军中、在宗室的一些动作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可你千不该,万不该——”他的声音陡然转厉,带着刺骨的寒意,“不该将手伸到朕的股肱之臣身上!不该去动那个朕亲口关怀过的孩子!更不该动用太祖御赐之物,行此大逆不道、人神共愤之举!”
他直起身,目光扫过满朝文武,声音恢宏而冰冷,下达了最终的裁决:
“义忠亲王萧某,身为宗室,肩负太祖厚望,却不思报国,结党营私,私募甲兵,暗蓄死士,更兼投毒谋害朝廷重臣,刺杀近臣,惊扰郡主,罪证确凿,十恶不赦!”
“即日起,褫夺其亲王封号,削除宗籍,收回丹书铁券!府邸查抄,一应党羽,交由三司会审,严惩不贷!”
“其名下所辖京畿三大营兵权,暂由朕亲自接管,具体交割,由兵部与苏云玦协同办理!”
“苏爱卿,”他转向苏云璋,语气稍缓,却依旧带着未散的余怒,“受惊了。回去好生养伤,安抚郡主。此事,朕定会给你,给苏家,给天下人一个交代!”
圣旨一下,如同九天雷落。几名殿前金甲侍卫上前,摘去已然瘫软在地的“前”义忠亲王冠带,将其拖拽而出。满殿朱紫,无人敢出一言。
萧庭曜站在空旷的丹陛之前,背影在巨大的蟠龙柱映衬下,显得格外孤峭而威严。
帝王一怒,伏尸百万,流血千里。而这一次的天子之怒,源于对忠臣的维护,对弱小的怜惜,对底线被触碰的绝对反击。它如同出鞘的利剑,寒光凛冽,预示着笼罩朝堂多年的阴霾,将被一场前所未有的雷霆风暴,彻底涤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