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的圣旨与新任将领的兵符几乎同时到达军营。王子腾还在试图利用旧部威望做最后挣扎,甚至暗中调集亲信,准备铤而走险。然而,苏云璋早已通过棠影司,将王子腾“延误军机”、“私调兵马”以助义忠亲王的证据,以及他许诺事成后瓜分利益的密信,巧妙地送到了几位本就对他不满的中层将领手中。
当钦差宣读完剥夺其一切官职、押解回京候审的圣旨时,王子腾的亲兵试图反抗,却被早有准备的新任主将和反水的将领迅速控制。王子腾本人被当场拿下,剥去甲胄。
他没有被押回京城。一则边关不稳,需快速稳定军心;二则,其军中罪行,需在军中明正典刑。皇帝第二道密旨随即到达:“王子腾,身为边帅,不思报国,反勾结亲王,擅调兵马,贻误军机,罪在不赦。着,于军前腰斩,以儆效尤!”
行刑那日,朔风凛冽。曾经叱咤九边的王子腾,被按倒在粗糙的沙土地上,面向麾下数万将士。监刑官高声宣读完罪状,刽子手手中的巨刃在寒风中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。
手起,刀落。
没有多余的挣扎,只有一声短促的、戛然而止的闷哼,和喷洒而出的刺目鲜红。一代军头,以最残酷的军法,结束了他野心勃勃又罪恶累累的一生。他的死,如同一个信号,迅速传遍朝野,彻底斩断了四王八公在军中的最后依仗。
贾府,虽未像宁国府般立刻被抄没,却也已风雨飘摇。
贾母在得知元春暴毙、王子腾被斩、贾珍判凌迟、北静王自尽等一系列噩耗后,急火攻心,一病不起。荣国府内人心惶惶,仆役偷窃财物、各自寻路者不计其数。王夫人被宗人府和内务府派来的嬷嬷从家庙中提出,单独关押,等候对其魇镇之罪的最终审判。昔日“白玉为堂金作马”的贾家,门庭冷落,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去了所有精气神,只剩下一个华丽而空洞的躯壳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。
树倒猢狲散,墙倒众人推。
曾经盘根错节、似乎不可撼动的“四王八公”联盟,在苏云璋精准致命的打击和皇帝毫不留情的清算下,如同被抽去了基座的沙塔,轰然坍塌,速度之快,令整个京城都为之瞠目。街头巷尾,茶楼酒肆,人人都在议论这场惊天动地的巨变,感叹苏家手段之利落,皇帝决心之果决。
而苏国公府内,却是一片外松内紧的肃然。
苏云璋肩头的伤在御医和柳清徽的精心照料下渐渐愈合。他站在书房窗前,听着苏云玦低声汇报着各处抄家、擒拿的进展,面上并无太多喜悦,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与冷寂。
“北静王自沉,倒是便宜他了。”苏云玦道,“不过其党羽已基本肃清,漕运盐课正在清点接收。”
“王子腾伏法,边军已稳。”苏云玦继续,“贾珍不日行刑。贾府……已在掌控之中。”
苏云璋微微颔首,目光投向庭院中那株西府海棠。秋意渐深,海棠叶已染上些许黄边,但枝干依旧遒劲。
“猢狲虽散,根须未净。”他声音低沉,“贾雨村、妙玉等人,需尽快结案。尤其是……那份完整的盐课黑账与各处关联名单,要借此次清算,彻底厘清,永绝后患。”
“明白。”苏云玦应道,看着弟弟清减的侧脸,缓声道,“云璋,大局已定。你……可以稍稍歇息了。”
苏云璋摇了摇头,没有回答。他的眼前,仿佛又闪过黛玉那夜惊悸苍白的小脸,闪过林如海瓜洲托孤时决绝的眼神,闪过那缕乌头青丝沉甸甸的重量。
树倒猢狲散,只是开始。他要的,不仅仅是倾倒几棵大树,驱散一群猢狲。他要的,是将这片滋生毒瘤的土壤彻底翻新,让春棠之根,扎进一片干干净净、再无阴霾的土地里。为此,清算,必须彻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