理查德点点头,没有拒绝,他安静地用完简单的早饭,食物温热地落入空荡的胃袋,虽然没有食欲,但这暖意让他放松了不少。
在朝阳和卓雷的引领下,他离开了居住的院落,穿过重重回廊,来到核心区域的一座议事厅,厅堂古朴庄严,并无奢华装饰,唯有正中悬着一块匾额,上书二字:“同舟共济”。
厅内已有数人等候。
卓雷沉默,朝阳则上前一步,开始引见:
“这位是后勤总管,云会。”没有多余言语,一位中年妇人上前与他握手,她是人类,没有修仙,因此几十年光阴逝去,她也开始变老,双手因常年劳作略显粗糙,但一双眼睛仍旧明亮。
“学堂管事,文羽。”儒雅的中年男人也上前握手,用不甚满意的眼神快速地打量了一下理查德,显然,他也是普通人。
“议事书记,霞衣。”最后是一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女子,气质沉凝,眼神锐利,行礼时一丝不苟,显然,她不是修士就是非人类。
理查德一一打过招呼,没有虚饰的寒暄,也许是受限于b国语水平,每个人的自我介绍都十分简洁,他们看他的目光复杂,有关切,有审视,有基于对阿海忠诚而衍生的接纳,当然,也有焦虑。
“诸位辛苦。”理查德开口:“堂主之事……后续还需倚仗各位。”
“分内之事。”云会率先开口,语气和她的人一样平实:“有父亲托付,堂中日常运转,我等自当竭力,必不出纰漏,只是……”她略一停顿:“外间风雨已起,非常之时,恐有非常之事,日常之外,诸多决策,尚需有人定夺。”
她说得委婉,但意思明确:我们能维持这条船不沉,但遇到风浪要转向或作战,需要你来拿主意。
文羽紧接着开口,语气比云会更直接些:“郡王之事令众人悲恸,学堂上下亦人心浮动,不少孩子与弟子心思单纯,近日已有多起无故争斗或暗自垂泪、无心向学之事,老夫与教员们竭力安抚,然终需一个明确的‘将来’以安众心,郡王夫,您既承郡王之志,便是这‘将来’,还望尽早示下,或亲至学堂一行。”
这是非常实际的问题,同济堂的学堂不仅是传授技能的地方,更是这些大多身世坎坷的养子女们认定的“家”,唯一的家长骤然离去,家自然会动荡,文羽需要理查德这个新的“家长”去稳定局面。
霞衣没有说话,只是上前一步,将手中一直拿着的一卷用青色丝带系好的玉简双手奉上,她的动作一丝不苟,如同她记录的文书:“此乃自父亲……离去后,各方来信、慰问、刺探乃至隐含要挟之函件摘要,及堂内积压需决断事务之清单。”
她的声音冷漠,若非措辞之上极力避免提到阿海的逝去,理查德简直要以为她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:“我已经按轻重缓急程度进行了分类,建议您尽快阅览,其中,有十七项需在三日内回复或处理,否则可能对堂务产生不利影响。”
理查德接过玉简,入手微凉,沉甸甸的:“我明白了,学堂我会去,这些事务,”他掂了掂玉简,“我会尽快处理,阿海将同济堂托付于我,我虽自知才疏学浅,远不及他,但既在其位,必承其重,今后诸多事务,还需与诸位时时共同商议。”
他的表态不算激昂,但足够清晰:他认下了这份责任,并且不打算独断专行。
这似乎让几位总管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,至少,这位异国的“郡王夫”,看起来不是个刚愎自用或惊慌失措的人。
“如此甚好。”文羽点了点头,脸上的凝重化开些许。
“您若有任何需要,随时吩咐。”云会也微微颔首。
霞衣只是再度行了一礼,退回原位。
朝阳适时开口:“理查德刚熬了一夜,又初来乍到,许多事还需慢慢熟悉,几位也各有要务,不如今日先到此?待理查德看过霞衣整理的卷宗,我们再择机详谈具体事宜。”
众人无异议,简单告辞后便各自离去,他们都很忙,同济堂这台庞大机器每时每刻都需要运转,没有太多时间用于冗长的会议和寒暄。
厅内只剩下理查德、朝阳和一直沉默如同背景的卓雷。
“感觉如何?”朝阳轻声问,带着关切。
“像被扔进了一个正在全速运转的巨型水车底下。”理查德苦笑,揉了揉额角,“而且这水车看起来还快散架了,但偏偏就是不停。”
朝阳被他这个比喻逗得微微弯了下嘴角:“父亲在时,也说过差不多的话,但他总能找到办法,让这水车转下去,还能偶尔修补一下破损的叶片——现在,轮到你了。”
朝阳也很快告辞,卓雷终于开口:“我来带你去见见其他弟妹。”
“好,麻烦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