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阳的目光在我脸上和垂着的左臂上扫过,笑容不变,端起茶杯抿了一口:“蕴钰道友客气了。是姜某冒昧,深夜打扰。只是白日俗务缠身,又听闻道友身体不适,心中挂念,这才夤夜前来探望。” 他放下茶杯,语气真诚得仿佛真是至交好友,“看来道友伤得不轻,可需姜某寻些疗伤圣药?我姜家库中,倒还有些对修复经脉有益的‘续脉青灵膏’。”
“多谢姜公子美意,一点小伤,不敢劳烦贵府珍藏。已请沈师叔诊治,将养些时日便好。” 我婉拒道,目光掠过他身后两位老者,“不知姜公子深夜前来,除了探望,是否还有其他指教?”
“指教不敢当。” 姜阳笑了笑,身体微微前倾,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,“只是前几日,仙城东北古匠区一带,地脉似有异动,阵法监控也有些微异常反馈。家父负责部分城防事务,对此颇为关注。姜某想起,贵阁似乎也在那附近有些渊源,不知……近日可曾察觉什么异样?或者,贵阁几位道友,是否……恰好知道些什么?”
他问得轻描淡写,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,牢牢锁住我的表情。
来了。果然是为了地底之事。
前堂的气氛,瞬间降至冰点。石岩在柜台后低着头,呼吸都屏住了。三叔和沈清源面色不动,目光低垂。张楠扶着我手臂的手,指尖微微发凉。
我迎着姜阳的目光,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忧虑:“地脉异动?这……在下近日闭关疗伤,对外界之事确然不知。铺子里也都是些寻常生意,未曾察觉特别。古匠区那边……一向不太平,有些地下的陈年旧患,偶尔闹出点动静,也是有的吧?姜公子若是担忧,不妨加派巡查,以策安全。”
我直接把事情往“陈年旧患”上推,一副与我无关、也毫不关心的样子。
姜阳看着我,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,但并未继续逼问,反而点了点头:“道友说得是,或许是些陈年积弊。只是如今多事之秋,小心些总无大错。” 他话锋一转,“其实今日前来,除了此事,还有一桩私事,想与道友商议。”
“哦?姜公子请讲。”
“上次在揽月楼,与道友一席谈,对道友在五行器物上的造诣颇为欣赏。我姜家近日,恰好需要定制一批特殊的、蕴含精纯丙火与庚金之气的阵旗,用于布置一处紧要的家族阵法。要求颇高,寻常炼器师难以胜任。姜某思来想去,觉得此事非道友莫属。” 姜阳说着,取出一枚玉简,放在桌上,“这是阵旗的图样与部分要求,报酬方面,姜家绝不会亏待道友。只是……此事务急,且需在姜府内特定的炼器室中完成,以便随时调整,契合阵法。不知蕴钰道友,可否移步姜府,专心炼制一段时日?当然,道友有伤在身,姜府内有最好的静室与药师,也可助道友早日康复。”
他笑容温和,语气诚恳,仿佛真的是在邀请合作。
但话里的意思,再清楚不过——以“定制阵旗”为名,行“软禁”乃至“掌控”之实。去姜府“专心炼制”,进了他家的门,何时能出来,可就由不得我们了。美其名曰助我疗伤,实为将我置于他的掌控之下,连同我的手艺,甚至可能想探究的秘密,一并收入囊中。
前堂一片死寂。他身后两名老者,气息微微浮动了一下,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。
这是最后通牒,还是“邀请”?
我沉默着,看着桌上那枚玉简,又抬眼看了看姜阳,以及他身后那两尊门神。
良久,我缓缓开口,声音在寂静的前堂里显得格外清晰:
“姜公子厚爱,在下……需要斟酌一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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