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昭云剑心中的古代记忆碎片,也被安魂木触动了么?
我若有所思。安魂木作为镇魂灵物,其“稳固”、“安宁”的特性,或许会让人潜意识里被压制或混乱的记忆、感知变得清晰——对三叔是如此,对慕昭云也是如此。这无意中加速了他们各自“异常”的显现。
就在这时,隔间外传来脚步声,黑痂老鬼那佝偻的身影再次出现。他浑浊的黄眼扫过哆芋眉心那层紫光,又掠过三叔和慕昭云,最后落在我脸上。
“安魂木用上了?效果不错。”他沙哑道,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陈述,“不过,你小子在鬼拍会最后闹的那一出,动静可不小。”
我心里一紧:“前辈何意?”
黑痂老鬼慢吞吞地蹲下,用骨棒拨弄着角落里一个小火炉里的炭火,火光映着他脸上暗红的肉痂,显得格外诡异:“‘古战墟’、‘沉星峡’、‘空间锚点’……这些词儿在黑水墟,就像血滴进了饿了三天的鬣狗群。你以为那些人是聋子?”
他抬起头,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:“至少有三拨人,在拍卖结束后打听过你。其中一拨,是‘血蝰窝’的常客,专做情报买卖和‘湿活’的。另一拨,身上有姜家暗桩的味道。还有一拨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灰雾罩体,气息阴冷,是‘幽冥道’的人。你身上有幽冥契的味道,他们鼻子灵得很。”
幽冥道?是指立下幽冥契的璇玑真人所属势力,还是专门研究、执行此类契约的修士?
“多谢前辈提醒。”我沉声道,“我们会尽快离开。”
“离开?”黑痂老鬼怪笑一声,“现在外面,盯着沉疴馆的眼睛可不少。你们一群伤号,带着个需要安魂木吊命的小丫头,能走到哪儿去?”
他站起身,拍了拍油腻的黑袍:“看在你们还算守规矩,灵石给得痛快的份上,老夫指点你们一条路——黑水墟最底层,靠近‘冥河支流’的地方,有个废弃的‘古传送阵残址’。那阵法早就毁了,但下面连着一条极隐秘的、通往城外‘黑风岭’的地下暗河溶洞。知道那条路的人,黑水墟不超过五个。”
他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:“三百中品灵石,或者……等值的、让老夫感兴趣的古物残片、特殊药渣,老夫可以告诉你们具体位置和通过溶洞需要注意的‘东西’。”
又是交易。但这或许是我们眼下唯一的生路。
我沉吟片刻。灵石所剩无几,但“古物残片”……我心中一动,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布包,里面是之前在楼船残骸中收集的、几块没有任何灵力波动、只是材质特殊的金属和矿石碎片,其中有一块暗沉无光、布满细密蜂窝状孔洞的黑色石头,是当初靠近那具古修遗骸时顺手捡的,一直不知道用途。
“这些是晚辈偶然所得,疑似古物碎片,但不明用途。前辈看看,可有价值?”我将布包递过去。
黑痂老鬼接过,枯瘦的手指逐一捻过那些碎片。当触到那块蜂窝黑石时,他动作猛地一顿,黄眼中幽光骤亮!
他小心翼翼地将黑石举到眼前,对着隔间内昏暗的光线仔细端详,又放到鼻端嗅了嗅,甚至伸出舌头极快地舔了一下。
“这是……‘冥蚀石’?”他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震惊,“而且是被‘星力’长期冲刷浸润过的冥蚀石!这东西……你是从哪儿弄来的?”
冥蚀石?星力冲刷?
我心中电转,面上不动声色:“在一处古遗迹外围捡的,当时只觉得材质特殊,便收着了。前辈若感兴趣,便以此石换那暗道信息,如何?”
黑痂老鬼紧紧握着黑石,黄眼死死盯着我,仿佛要重新审视我这个“难民”。良久,他才缓缓道:“小子,你身上的‘偶然’可真不少……罢了,这笔交易,老夫做了。”
他不再多问,直接取出一张皱巴巴、画着简陋线路的兽皮,以及一小包散发着刺鼻腥味的黑色粉末:“地图上标了位置和路线。这包‘腐骨鱼腥粉’,溶洞暗河里有种‘盲蝰水蛭’,最喜吞噬活物气血,沾上这粉末,它们会绕道走。记住,溶洞里有三处岔路,每次都选最窄、水流最缓的那条。走到尽头,能看到透下天光的缝隙,劈开石壁就能出去。出去后是黑风岭背阴面,人迹罕至,但妖兽不少,自己小心。”
我接过地图和药粉,郑重道谢。
黑痂老鬼将冥蚀石小心收起,转身欲走,却又停住,背对着我沙哑道:“最后奉劝一句——你身上牵扯的东西,比你想的更深。那‘星引定踪盘’……嘿嘿,璇玑老怪可不是善茬,幽冥契更不是那么好背的。好自为之。”
说完,他佝偻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外阴影中。
我展开兽皮地图,上面线条粗糙,但关键地形和标记清晰。沈清源和张楠也凑过来看。
“看来,我们必须立刻动身了。”沈清源沉声道,“安魂木已用,哆芋伤势暂时稳住,三哥和昭云状态也勉强可移动。趁现在夜深,沉疴馆内外监视的人可能最松懈,我们按这地图悄悄离开。”
我点头:“石岩,你们三人轮流背负哆芋。沈师叔照顾三叔。楠楠,你扶着昭云,我开路。”
众人立刻行动,悄无声息地收拾好仅有的物品。我将黑痂老鬼给的腐骨鱼腥粉分给每人一小撮,嘱咐必要时洒在身上。
正要离开隔间,一直沉睡的慕昭云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,眉心那道银蓝剑影剧烈闪烁了一瞬!她紧闭的眼皮下,眼珠快速转动,仿佛正陷入某个激烈的梦境,嘴唇无声开合,依稀是几个破碎的音节:
“……师……兄……不……要……去……葬……剑……渊……”
葬剑渊?
我脚步一顿。这是她剑心中那些古代记忆碎片透露的地名?还是她原本世界的某个所在?
来不及细想,张楠已小心扶起慕昭云,将一点安魂木的粉末弹在她鼻端。慕昭云急促的呼吸稍稍平复,重新陷入沉睡。
“走!”我低喝一声,率先掀开屏风,踏入沉疴馆昏暗的主通道。
馆内依旧弥漫着药味与呻吟。我们一行人以最快速度、最轻的脚步,沿着地图所示,向沉疴馆更深处、通往黑水墟底层的偏僻岔路摸去。
身后,那些躺在石床上的伤者,黑暗中,有几双眼睛悄然睁开,冰冷的目光追随着我们离去的背影,随即又缓缓闭上。
沉疴馆外,阴影中,几道模糊的身影无声交换了几个手势,其中一人悄然尾随而上,另一人则迅速向墟市上层掠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