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冷冷地盯着阎象:“若非念你多年劳苦,今日定不轻饶!退下!”
阎象面色惨白,知已不可劝,只得黯然退下。
袁术余怒未消,喘了几口粗气,对杨弘、袁胤等人道:“阎象老朽,不识时务!你等且说,下一步该如何?”
杨弘沉吟道:“主公,纵然……纵然天命所归,亦需时机与实力。当下刘备势大,我淮南虽强,然北有刘备,西有刘表,东临大海,南接山越,并非高枕无忧。仍需广积粮草,精练士卒,并……”他压低了声音,“广结外援,以待天时。”
袁胤阴笑道:“杨长史所言极是。结外援,首在徐州陶谦、兖州刘岱。此二人皆对刘备心存疑虑,尤其是陶谦,老迈昏聩,只求苟安,其麾下陈登等士族亦对刘备新政深恶痛绝。主公可遣能言善辩之士,密会陶谦、陈登,许以重利,共谋大事。即便不能即刻起兵,亦可使其为我屏障,牵制刘备。”
“对!对!”袁术连连点头,“还有刘表!此人坐守荆州,亦非安分之辈。皆可连结!”
张勋道:“主公,末将愿整训水陆大军,随时听候调遣!”
“好!好!”袁术志得意满,仿佛已看到自己黄袍加身的景象,“杨弘、袁胤,连结陶谦、刘表之事,交由你二人负责,务必机密!张勋、桥蕤,加紧操练兵马,广募勇士,囤积军械粮草!”
“臣等遵命!”众人齐声应道。
袁术野心勃勃地畅想着未来,并未意识到他称帝的妄想将带来何等灾难。
殿议散去,众人各怀心思退出宫阙。阎象独自一人,站在那巍峨却透着僭越之气的宫门外,望着阴沉的天空,长长叹了一口气。
不多时,长史杨弘也走了出来,见到阎象伫立不前,便缓步上前,轻声道:“公纪,何故在此长吁短叹?”
阎象回过头,眼中满是忧虑与无奈:“杨长史,你方才也在殿内。主公……主公之心,已是昭然若揭。僭越称尊,此乃灭族之祸啊!汉室虽微,然天命未改,刘皇叔…陛下于长安承继大统,名正言顺,天下归心。主公此举,无疑是逆天而行,必将引火烧身,届时淮南生灵涂炭,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矣!”
杨弘看了看左右,压低声音道:“公纪兄,你所言,弘岂能不知?然主公性情,你我还不清楚吗?刚愎自用,骄狂日盛。如今谗言入耳,野心勃发,已是九牛拉不回之势。你方才直言强谏,若非主公念旧,恐已招来杀身之祸。”
他拍了拍阎象的手臂,劝慰道:“世事如此,非你我所能挽回。硬顶无益,徒害其身。不如……暂且虚与委蛇,静观其变吧。或许……或许事有转机,亦未可知。”杨弘的话语中充满了现实的无奈与明哲保身的意味。
阎象痛苦地闭上眼,摇了摇头:“转机?只怕是更大的劫难……我非惜身,实惜这淮南百姓,惜这袁氏基业,将毁于一念之妄啊!”
杨弘叹了口气:“唉,尽人事,听天命吧。公纪,听我一句劝,日后切勿再如此直谏了。告辞。”说罢,杨弘拱手一礼,转身登车离去。
阎象独自留在原地,寒风吹起他的衣袍,更显萧索。他望着杨弘远去的马车,又回头望了望那深不见底的宫阙,最终化作一声更深的、无人听见的叹息,步履沉重地消失在寿冬街巷的尽头。他的忧惧,如同这冬日阴云,沉沉地压在心间,却无人可诉。
寿春城的这个冬天,因为其主人膨胀的帝王梦而显得格外燥热。然而,在这虚假的繁华与狂热之下,暗流汹涌。阎象的警告并非没有道理,袁术的妄念不仅将他自己推向了危险的边缘,也将整个淮南拖入了一场难以预料的巨大风暴之中。
远在邺城的刘备,或许尚未将淮南视为威胁,但袁术的称帝野心,已然如同一个毒瘤,在帝国的东南腹地悄然滋生,注定将成为章武朝廷未来必须面对的严峻挑战。天下的棋局,因袁术的这番“妄语”,而增添了更多的变数与杀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