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封茫然地摇摇头。
诸葛亮将玉连环轻轻放在桌上,指尖在粗糙的木桌上虚划:“太史慈将军所部精锐调往沓氏港,青州粮草随之汇集,此乃明修栈道,暗度陈仓。沓氏港非比寻常,乃是陛下着力经营之海港,可泊大型海船,连通渤海、黄海。此举,意在组建一支奇兵,借海路而行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关将军移驻广陵,广陵与袁术所占江东之地隔江相望;孙坚将军在淮南接收豫州粮草,厉兵秣马。此二人,皆是我朝悍将,兵锋直指伪帝袁术盘踞之江东。陆路两路并进,一路出广陵,一路出淮南,形成钳形之势。”
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仿佛无尽无休的雪花,语气笃定:“若我所料不差,待来年春暖,江河解冻,便是大军南下,犁庭扫穴,一举荡平江东伪朝之时。而太史慈将军那支海上奇兵,或许便是决定战局的关键所在,可自海上直捣吴郡、会稽腹地,令袁术首尾难顾。”
刘封听得瞪大了眼睛,他虽不完全明白其中精妙的战略布局,但“大战”、“平定江东”这些词,还是让他感受到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与激动。
诸葛亮收回目光,神色转为郑重,看着刘封:“封弟,你今日所言,关乎国家军事机密,绝非寻常闲谈。此事,出你之口,入我之耳,绝不可再向第三人提及,记住了吗?”
刘封见兄长神色严肃,也立刻端正了小脸,重重地点头:“我,我记住了!绝不会对外人乱说!”
诸葛亮微微颔首,重新拿起那副玉连环,若有所思地把玩着。
而此时,冰井宫偏殿,炉火烧得正旺,将窗外呼啸的风雪声隔绝在外。几位朝堂重臣围坐一堂,手捧热茶,闲话间透着几分难得的松弛。太师刘虞与司徒王允低声说着宗庙礼制,司空司马防与太尉杨彪对弈一局,旁边观战的郭嘉不时插科打诨,引得贾诩嘴角微弯,荀彧与荀攸叔侄则安静品茗,偶尔与身旁的沮授、华歆、辛毗交谈几句。
“吱呀”一声,殿门被推开,一股寒气裹着雪花卷入。刘备肩头落着未化的雪粒,大步走了进来,他随手将厚重的大氅解下挂在门边衣桁上,带进一身凛冽的清新。
“陛下。”众人纷纷出声招呼,语气熟稔,却无人起身——这是刘备早先定下的规矩,非正式朝会,政事堂内不必拘泥虚礼。
“这鬼天气,还是屋里暖和。”刘备一边说着,一边在预留的主位盘膝坐下,自顾自拎起小火炉上煨着的茶壶,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热茶,捧在手里暖着,又满足地呷了一大口。
待他坐定,众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年节安排、各地雪情。片刻后,太尉杨彪放下茶盏,神色转为肃穆,开口道:“陛下,各地兵马调动已毕。关羽所部青龙卫主力已抵广陵,依江立寨;孙坚所部在淮南接收豫州粮草后,亦已完成战前整备。只待来年开春,江水上涨,便可两路并进,对伪帝袁术发起总攻。”
他话音刚落,尚书令荀彧便接口道,声音清晰平稳:“陛下,广陵、淮南两处大营,以及沓氏港太史慈部所需之首批粮秣、军械、船只,均已按计划调拨到位,后续补给线路亦已疏通。江淮诸郡仓廪充实,可保大军三月之需,绝无后勤之忧。”
刘备静静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在温暖的茶杯壁上轻轻摩挲,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重臣,最后落在跳跃的炉火上,微微颔首。
这时,黄门令贾诩抬起他那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眼皮,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,声音不高,却让殿内气氛为之一凝:“另据暗线密报,江东顾、陆、朱、张四姓,态度已明。顾家顾雍,乃蔡伯喈高足,心向汉室;陆家家主陆康,曾受朝廷恩典,亦怀忠义。此二人,已通过隐秘渠道与孙坚将军取得联络,愿为我大军内应,只待王师南渡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依旧平淡:“至于朱、张二家,则铁心依附袁术,为其爪牙,未曾与我朝有过任何往来。”
殿内一时安静下来,只闻炉火噼啪作响,以及窗外愈发紧促的风雪声。这寥寥数语,勾勒出的不仅是江东内部的人心向背,更是未来战场之上可能决定胜负的暗流。
刘备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,温热液体驱散了最后一丝从室外带来的寒意。他放下茶杯,目光变得锐利起来,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。
“好!”他沉声道,声音在温暖的殿宇中回荡,“兵马已备,粮草已足,内应已通!万事俱备,只待东风!”他的视线再次扫过众人,“今冬让将士们好生休整,明春……朕要亲眼看这江东,重归汉土!”
炉火灼灼,映照着每一张或沉稳、或睿智、或锐利的面孔。一场决定东南命运的征战,其最后的蓝图,已在这风雪环绕的温暖偏殿内,勾勒完毕。征帆,即将扬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