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名粟特商人拿着自己的旧尺,与官尺对比,发现短了一截,顿时嚷嚷起来:“这……这让我们怎么做生意?以往都是这么量的!”
负责此事的汉人吏员耐心解释:“此乃朝廷定制,天下通行。用此标准,你往长安、邺城贩货,才不至吃亏。长远来看,对大家都好。”一旁的龟兹郡小吏也用胡语帮着劝说。那粟特商人将信将疑,但看到越来越多的汉商和本地商贩开始使用新尺新斗,也只得无奈地开始适应。
货币的统一更为复杂,都护府并未强行收缴旧币,而是规定官市、税收以及与官方交易,必须使用朝廷铸造的五铢钱或等值的绢帛。都护府开设的官市率先垂范,收购土产、出售中原货物,皆以五铢钱结算。渐渐地,那圆形方孔的铜钱,开始在与中原贸易密切的地区流通起来,其信誉和便利性,慢慢挤压着各种杂乱旧币的空间。
文化与信仰方面,杨阜和夏侯渊秉承朝廷旨意,采取了更为审慎而坚定的策略。西域本有佛教基础,寺院香火不绝。都护府并未强行压制,反而表现出相当的尊重。杨阜甚至亲自拜访了龟兹几所大寺的高僧,与之探讨佛法。
在一所佛殿内,青烟缭绕,杨阜与一位须眉皆白的高僧对坐。
“大师,佛法东传,泽被众生,陛下亦常怀仁德之心。”杨阜缓缓道,“然,中土自有道统,黄老之学,孔孟之道,亦为治国安民之根本。朝廷之意,非是灭佛,而是欲使诸教和谐共存,皆导人向善。”
老僧捻动佛珠,平静回应:“阿弥陀佛。佛法广大,包容万物。若能于陛下治下广传教义,贫僧与阖寺僧众,自当遵从朝廷法度。”
很快,都护府颁布了《西域宗教事宜令》,明确宣布:道、儒、佛乃至祆教等,朝廷一视同仁。然,各教人员不得干涉政务,不得担任流官。严禁在集市、官衙等公共场合聚众传教,布道法事,仅限于各自寺院、道观、庙宇之内进行。同时,各教派的高层僧侣、道士、祭师等,必须至所在郡县官府登记造册,记录在案,以便管理。
此令一出,既保障了各宗教的生存空间,又将它们的影响力严格限制在宗教领域之内,避免了其干预行政、蛊惑民众的可能。一些原本担心受到打压的佛教徒安下心来,而来自中原的道士、儒生也开始在都护府的支持下,进入西域,开设学塾,传播道家经典与儒家学说。一种以汉文化为主体,融合当地特色的新的文化氛围,正在慢慢形成。
站在初具规模的楼兰新城墙上,夏侯渊与杨阜并肩而立,望着远处忙碌的工地和络绎不绝的商队。
“文山,这千头万绪,真是比打一场仗还累。”夏侯渊难得地感慨了一句。
杨阜目光坚定:“都护,破而后立,正当其时。唯有将此地方方面面,皆纳入朝廷法度轨道,使其与中原血脉相连,气息相通,方能真正长治久安。眼下虽是百废待兴,然根基已立,假以时日,此地必能成为帝国西陲永不陷落的堡垒,丝绸之路上最璀璨的明珠。”
夏侯渊重重拍了拍城墙垛口,豪气复生:“好!某家便与你一道,替陛下,替朝廷,看好这西大门!”
西域的风,依旧裹挟着黄沙,却似乎吹来了不一样的气息,那是秩序、建设与融合的味道。一场深刻塑造西域未来的大幕,已然拉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