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都听清楚了！”王靖远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，“袁督师之事，到此为止！锦州城内，任何人不得再议论！各部立刻返回岗位，安抚士卒，加强戒备！尤其是对宁远方向来的官兵，更要妥善安置，但有异动者，无论是谁，先抓起来再说！”
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赵大锤和石锁身上：“大锤，石锁！你二人亲自带队，巡视四城，弹压任何可能出现的骚乱！告诉弟兄们，鞑子还在北面看着我们！我们若是自己先乱了，不用等皇太极来打，锦州自己就完了！”
“得令！”赵大锤和石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，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，连忙领命而去。
王靖远又看向张老栓：“栓叔，立刻以我的名义，起草一份安民告示，语气要坚决，态度要明确，重申军纪，稳定人心！同时，派人严密监视与蒙古各部的贸易通道，谨防有人趁机作乱或散布谣言。”
“老夫明白！”张老栓也知道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，匆匆离去。
命令一条条发出，整个锦州军事机器在王靖远强力的手腕下，开始艰难地恢复秩序。但那股无形的恐慌和悲愤，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蔓延。尤其是那些原本隶属关宁军的将士，更是人心惶惶，兔死狐悲之感萦绕心头。
王靖远处理完紧急军务，屏退了左右，独自一人站在书房那幅巨大的辽东地图前。地图上，宁远、锦州、大凌河堡……这些他和袁崇焕曾经并肩守卫过的城池，此刻看起来如此刺眼。
他伸出手，手指缓缓划过宁远的位置。
袁崇焕死了。
那个精明强干、刚愎自用，却也支撑起了辽东大局的督师，就这样被他自己效忠的皇帝，以最残忍的方式处死了。
这不是结束，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，这仅仅是开始的结束。
王靖远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。朝廷对边将的猜忌将达到顶峰，孙承宗时代留下的信任基础荡然无存，辽东的军事指挥体系将陷入混乱，而北方的皇太极，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！
内忧外患，真正的危机，此刻才刚刚降临。
他闭上眼，脑海中闪过林秀儿那双沉静的眼眸。在这举世皆浊、人人自危的时刻，或许只有那片伤兵营里的宁静，能让他纷乱的心绪得到片刻的喘息。
但他知道，他不能退缩。
袁崇焕死了，孙承宗早已病故。如今，能稳住辽西局面，能带着这数千将士和数万百姓在这乱世中活下去的，只有他王靖远了。
他缓缓睁开眼，眸中所有的迷茫、愤怒和悲凉都已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坚定与冷冽。
他走到书案前，铺开纸张，研墨提笔。他需要立刻给朝廷上一道奏疏，一道语气恭顺、态度明确、表明忠心、同时请求尽快委派新任督师（或者，默认由他暂时稳住局面）的奏疏。这不是摇尾乞怜，而是在政治风暴中必要的自保和姿态。
同时，他也要给山海关的总兵，给那些可能还在观望的蒙古部落首领，甚至……给远在沈阳的皇太极，释放出明确的信号——
锦州，还在！我王靖远，还在！
辽东的天，还没塌！
笔尖落在纸上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王靖远的字迹，一如既往的刚劲有力，仿佛要将所有的压力和决心，都灌注到这一笔一划之中。
窗外，夜色愈发深沉。锦州城头，“王”字大旗在渐起的秋风中猎猎作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