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雨还在下,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,让人喘不过气。
“林雨?”老师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,一只手温柔地抚过我的头发。
她的手很暖。
她拿着一把干净的天蓝色雨伞,裙摆沾了些许泥水,“放学这么久了,怎么还一个人在这儿?老师送你回去。”
我站起身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,再次瞟向教室窗外那堵光秃秃的墙。
老师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,那里只有被雨水洗得发亮的砖石,以及几道……早已黯淡、几乎看不清的攀爬痕迹。
“那里……”老师顿了顿,声音放得更轻,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劝慰,“没什么了。走吧,小雨。”
没什么了。
三个字,轻飘飘的,却像最终宣判的石砾,投入我心口那片死水,只漾开一点微弱的涟漪,便迅速沉底,再无声息。
我点了点头,沉默地走到她伞下。
那把天蓝色的伞,洁净又崭新,伞沿一如既往地,向我这边倾斜着。
后来,老师来得更勤了。
她会带些新的绘本,耐心地问我的功课,陪我聊些琐碎的日常。
直到有一天,她整理教案的手有些微颤,小心翼翼地将一张印满铅字的表格推到我面前。
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、尘埃落定后的平静,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“小雨,”
她看着我,眼神里有担忧,有怜惜,也有一种下定决心的柔和,“以后……跟老师一起生活,好吗?”
她顿了顿,像是需要积蓄一点力气,才继续低声说:
“你妈妈那边……手续都办妥了。她……拒绝了抚养权。电话里,很……坚决。”
心里那块悬了太久太久的石头,终于,“咚”地一声落了地。没有激起水花,只是沉入了无尽的、冰冷的黑暗。
老师担忧地望着我,嘴唇翕动,似乎想搜寻一切可能的词语来安慰。
我却对她,努力地,扯动嘴角。
我想,那个笑容,大概比哭还要难看。
我低下头,最后看了一眼手中那柄彻底失去温度、字迹愈发黯淡的旧伞。
然后,我走过去,把它轻轻放在了教室墙角。
那个积着薄灰、无人问津的角落。
“笔……”
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,像砂纸摩擦过喉咙。
老师愣了一下,随即立刻从包里拿出一支黑色的签字笔,递到我手里。
笔杆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。
我的指尖微微颤抖着,让冰凉的笔尖,触碰到表格下方那片空白的签名处。
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吸进满腔混着雨雾和尘埃的清冷空气。
然后,我很慢,很慢地,在那片决定未来的空白上,一笔一划地,用力写下:
“林雨”。
两个字,落在纸上,依旧显得有些歪扭,却带着孤注一掷的重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