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都的天色,阴沉得像一口扣下来的黑锅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京兆府大堂里,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,却暖不了柳京那颗拔凉拔凉的心。
这位昔日的纨绔侯爷,如今的大乾财神爷,正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,手抖得跟筛糠一样,脸上的肥肉都在哆嗦。
“侯爷,路断了,彻底断了!”
柳京把算盘珠子拨得如同暴雨梨花,声音带着哭腔,心态崩了:
“四公主这招‘釜底抽薪’太阴了!今早一开市,全城的木行、石场集体挂牌‘年关盘点’,连块铺路的小碎石都买不到!”
他猛地合上账册,整个人瘫在椅子上,双目无神:“黑市上的石料价格翻了三倍不止!咱们刚接手甜水巷那几千张嘴,每天光施粥就是个无底洞。“”
“现在建材被卡,库银最多撑半个月。这新城……还没动土,就要烂尾了。”
主位上。
龙晨手里正把玩着一块灰扑扑的泥团,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稳得像尊佛。
“慌什么。”
龙晨手指猛地一发力。
“咔!”
那块看似松软的泥团,竟在他掌心发出了金石交击的脆响,坚硬如铁。
“他们不卖石头,我们就不用石头。他们想看我龙晨起高楼,还是想看我楼塌了,都不重要。”
龙晨随手将泥团扔在桌上,硬生生在坚硬的红木桌案上砸出一个浅坑,泥团却完好无损。他的眼神里,透着一股子能把人生吞活剥的狠劲儿:
“这一局,我要让他们把吃进去的骨头,连着血肉一起吐出来。”
“走,去百工坊。”
……
城南,百工坊。
原本的难民营,现在比过年还热闹。
虽然外面天寒地冻,这里却是炉火通红,热浪滚滚。
巨大的铁碾子在畜力的拉动下轰隆隆转动,将一车车从矿山上拉来的废弃矿渣碾成粉末,再与河沙、石灰按比例混合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粉尘味,但在工部尚书刘承志眼里,这味儿比胭脂水粉香多了。
“侯爷!神迹!这简直是神迹啊!”
刘承志顶着一头灰土冲过来,手里抓着一根锈迹斑斑的“铁条”,激动得胡子乱颤:
“按您的吩咐,将这‘绞丝废铁’作为筋骨,浇筑入铁骨泥中。凝固之后,其坚韧程度竟然胜过青条石十倍!哪怕是用攻城锤撞,也只留白印,不见裂纹!”
柳京瞪大了绿豆眼,看着那根呈螺旋状扭曲的废铁条,一脸懵逼:“这不就是兵仗局淘汰下来的废铁料吗?这玩意儿加上烂泥巴,能盖房子?”
“这叫‘以泥为骨,以铁为筋’。”
龙晨接过铁条,随手挽了个剑花,带起一阵劲风。
“石头是死的,但这东西是活的。它能塑成任何形状,而且……贱如尘土。”
他看向柳京,眼神深邃得吓人:“柳京,你记住了。四公主卡的是石料木材,那是富人的玩法。而我们要建的,是穷人的城。”
“既是穷人的城,就得用这天地间最贱的东西,造最硬的骨头。”
“传令下去,全城收购废铁、矿渣。有多少收多少,价格……就按废品的价给。”
柳京眼珠子一转,心里的算盘瞬间打得飞起,一拍大腿:“绝了!矿渣不要钱,废铁遍地是。这样一来,造价连原来的一成都不用!这简直是一本万利啊!”
但随即,他又苦了脸:“可是侯爷……就算省了钱,咱们现在的现银也还是不够啊。那几千流民干活是要给现钱的,不然得炸营。”
“没钱?”
龙晨笑了。
那笑容,像极了一只看到肥羊主动伸脖子的老狐狸。
他从袖中抽出一张早已画好的图样,直接拍在柳京胸口。
那不是筑造图纸,而是一张印制精美、防伪拉满的票据。
上面印着京兆府的大印,还有一行烫金大字——【安居瓦票】。
“这是啥?”柳京一愣。
龙晨淡淡吐出一个字:“钱。”
……
次日清晨。
一则足以震动整个大乾商界的告示,贴满了京兆府和朱雀大街的每一个角落,如同平地一声雷。
“京兆府发售‘安居瓦票’!凭此票,可优先以此前三成低价,换购城西新城‘铁骨房’一套!”
“凡持票满三年者,若不想换房,可凭票在官府兑换等值‘雪盐’,或抵扣三年徭役税赋!”
消息一出,如同沸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,全城炸锅。
“房子还没盖就先买票?这不就是卖空气吗?”
“这冠军侯是不是穷疯了?那是甜水巷啊,那是乱葬岗,谁去住?鬼才买!”
茶楼里,几个依附于永嘉伯府的富商正磕着瓜子,满脸嘲讽,一副看戏的姿态:
“我看这龙晨是黔驴技穷了。没钱买材料,就想骗老百姓的钱?这‘空手套白狼’的把戏,也就骗骗傻子。”
然而,半个时辰后。
脸被打得啪啪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