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烈翻身下马,扶起穆萨:“赢了,但只是开始。”
他简短地讲述了魔鬼城之战的过程,当听到“歼敌两万三,俘八千,筑京观”时,穆萨和周围所有将领都倒吸一口凉气。
以六千对五万,取得如此战果,这已不是胜利,而是传奇。
“萨珊人不会善罢甘休。”沈烈看着西方,目光深邃,“卡瓦德虽败,但萨珊主力尚在。沙普尔二世若是明智,就该重新考虑与我们的关系。但他若是个骄傲的皇帝……”
他没有说下去,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意。
若沙普尔二世选择复仇,那么真正的战争,才刚刚开始。
玉龙杰赤的镇国公行辕内,灯火通明。
沈烈召集了所有高级将领和幕僚,连夜商议对策。地图铺满了整个议事厅的地面,从死亡之海到萨珊帝国的泰西封,山川河流、关隘城池,一一标注。
“根据俘虏的口供和之前的情报,”赵风指着地图上萨珊帝国的疆域,“萨珊常备军约三十万,其中最为精锐的是三万‘不死军’,是皇帝的亲卫部队。此外,还有各地总督的驻军、部落骑兵等,战时动员可达五十万以上。”
王小虎咂了咂嘴:“他娘的,这么多?那咱们这点人……”
“人数不是关键。”沈烈打断他,手指点在地图上玉龙杰赤的位置,“关键在这里。”
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。
玉龙杰赤,车犁国的王都,如今已成为大夏在西域的前哨。
它背靠天山支脉,面向死亡之海,控制着东西商路的咽喉。往东,可退入车犁国腹地,依托天山险阻;往西,可前出死亡之海,威胁萨珊边境。
“玉龙杰赤是我们的支点。”沈烈缓缓道,“守住这里,就能扼住萨珊东进的咽喉。但若要长久,仅靠防守是不够的。”
他抬起头,目光扫过众人:“我们需要盟友。”
“盟友?”穆萨皱眉,“国公,西域诸国畏萨珊如虎,经此一战后,他们或许会敬畏我们,但要他们公开对抗萨珊……”
“不是对抗。”沈烈摇头,“是贸易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窗外玉龙杰赤的夜景。这座城市正在从战火中恢复,街巷间已有灯火点点。
“萨珊为什么想要西域?不是为了土地,而是为了商路。从东方来的丝绸、瓷器、茶叶,经过西域,运往萨珊,再转运至更西方的罗马、埃及,利润何止十倍百倍。”
沈烈转过身,目光如炬:“我们断了他们的财路,他们才会拼命。但如果我们给他们一条新的财路呢?”
幕僚中,一位名叫徐文若的中年文士眼睛一亮:“国公的意思是……重开丝路,但绕过萨珊?”
“正是。”沈烈走回地图前,手指划过一条线,“从玉龙杰赤往南,经于阗、疏勒,翻越葱岭,可直达天竺。
从天竺再往西,有海路可通波斯湾、红海,最终抵达罗马。”
他顿了顿:“这条路比传统的陆路更远,更艰难,但有一个好处——完全绕开了萨珊帝国。”
议事厅内一片寂静,所有人都在消化这个大胆的想法。
良久,徐文若缓缓开口:“国公此计甚妙。但……有几个难处。其一,南线道路险峻,商队通行不易。
其二,天竺诸国态度不明;其三,海路掌握在阿拉伯人和罗马人手中,我们并无接触。”
“所以需要时间。”沈烈点头,“但这正是我们需要的——时间。”
他重新坐下,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:“萨珊皇帝若要亲征,调集大军、筹备粮草,至少需要三个月。这三个月,就是我们布局的时间。”
“第一步,巩固玉龙杰赤防线。穆萨将军,你负责加固城防,储备粮草军械。我要玉龙杰赤成为一根钉子,钉死在萨珊东进的路上。”
“末将领命!”穆萨肃然应道。
“第二步,分化西域诸国。”沈烈看向徐文若,“徐先生,你精通西域语言风俗,我要你以我的名义,出使于阗、疏勒、龟兹等国。
告诉他们,大夏愿与他们通商,价格比萨珊人高出三成。但有一个条件——不得与萨珊再有往来。”
徐文若沉吟道:“三成利,足以让这些国家动心。但萨珊的威胁……”
“所以还有第三步。”沈烈目光转向王小虎,“小虎,你带两千骁骑兵,以剿匪为名,巡行西域诸国。凡有与萨珊暗中往来者,灭其国,夺其财,分与诸国。”
王小虎咧嘴一笑:“这个俺喜欢!”
“但不是真打。”沈烈补充道,“主要是威慑。要让西域诸国明白,跟着大夏有肉吃,跟着萨珊……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“第四步,”沈烈最后看向赵风,“派人南下,接触天竺。不必正式建交,先通商。用丝绸、瓷器,换他们的宝石、香料。让天竺人看到利益,他们自然会为我们开路。”
一番部署,条理清晰,环环相扣。
众人这才明白,沈烈在魔鬼城筑京观,不仅是为了立威,更是为了争取这宝贵的三个月时间。
“那……萨珊那边呢?”穆萨问道,“若沙普尔二世真的亲征……”
“那就让他来。”沈烈淡淡道,“玉龙杰赤城高池深,粮草充足,守上一年半载不成问题。而他的大军远道而来,补给漫长,士气易衰。时间拖得越久,对我们越有利。”
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寒光:“况且,我料沙普尔二世,未必真能亲征。”
“为何?”众人不解。
沈烈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洞察人心的冷意:“因为萨珊帝国,并非铁板一块。”
正如沈烈所料,此时的萨珊帝国,正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动荡。
泰西封,光明之殿。
沙普尔二世“亲征东方”的旨意已经下达,但执行起来,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。
首先发难的是财务大臣。
“陛下,”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臣跪在殿前,声音颤抖,“帝国去年与罗马的战事刚刚结束,国库空虚,若要征调二十万大军,粮草、军械、赏赐……至少需要三百万第纳尔。
而今年各省的税收尚未入库,若强行征收,恐生民变啊!”
接着是掌管后勤的军需官。
“陛下,死亡之海环境恶劣,大军行进,每日需消耗粮食五千石,饮水更是难以计数。从泰西封运往东方边境,路途遥远,十车粮草,运到前线恐怕只剩三车。
若要支撑二十万大军作战,至少需要动员五十万民夫转运……这,这实在是……”
然后是几位行省总督。
他们以“边境不稳”“部落叛乱”“粮仓歉收”等各种理由,拖延甚至拒绝派出军队。表面上恭敬,实则阳奉阴违。
最让沙普尔二世愤怒的,是来自宗教阶层的反对。
琐罗亚斯德教的大祭司,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,在私下觐见时直言不讳:
“陛下,光明之神教导我们,战争应是最后的手段。东方的大夏帝国,我们对其知之甚少。仅因一场边境冲突,便倾全国之力远征,是否……过于草率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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