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那段即兴的旋律响起时,陆寒枭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。他不懂乐理,分不清什么是大调什么是小调,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旋律里的情绪,像一只手,轻轻攥住了他的心脏,又酸又软。那里面有他熟悉的挣扎,有他愧疚的伤痕,还有种他从未听过的、带着韧性的温柔。
他知道,那是林晚星的声音,是她藏在沉默背后的、最真实的声音。
旋律停了之后,他听到阁楼里传来压抑的哭声,很轻,却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。他差点就冲了上去,想抱抱她,想告诉她“很好听”,想告诉她“慢慢来”,可脚像灌了铅似的,怎么也迈不动——他怕自己一出现,会打破那份脆弱的释放,会让她再次把心门关紧。
直到听到她下楼的脚步声,听到她在主卧门口的停顿,听到她轻手轻脚回客房的声音,陆寒枭才缓缓滑坐在地,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眼眶忽然就热了。
他想起他们刚结婚时,她总说要写一首属于他们的曲子,说要用最温柔的调子,记录下所有美好的瞬间。那时他总笑着说“好”,却从未真正放在心上,直到后来,他亲手摔碎了她的琴谱,摔碎了那些关于未来的憧憬。
刚才那段旋律里,没有温柔的调子,却有他欠她的,所有的道歉。
陆寒枭在门后坐了很久,直到走廊里的夜灯熄灭,才慢慢站起身。他走到窗边,看着阁楼天窗上的月光,忽然觉得,那些曾经以为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,那些曾经以为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,在刚才那段破碎却真诚的旋律里,似乎有了点松动的迹象。
就像冰封的河面,终于裂开了一道缝,能看到下面流动的春水。
第二天早上,林晚星在餐桌上看到了一个新的笔记本,封面是星空的图案,旁边压着支钢笔,笔帽上刻着个小小的“星”字。她抬起头,正好对上陆寒枭的目光,他的眼神有些闪躲,像个送了礼物却怕被拒绝的孩子。
“周老师说,拉琴的人都需要个本子,记灵感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“随便买的,你要是不喜欢……”
“谢谢。”林晚星拿起笔记本,指尖拂过封面的星空,那里的星星像极了昨晚在阁楼里跳动的音符,“我很喜欢。”
陆寒枭的眼睛亮了亮,像被点燃的星火:“那就好。”
早餐的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,南瓜粥的甜香里,似乎多了点别的味道,像阁楼里未散的旋律,像夜空中流动的月光,像两颗慢慢靠近的心,小心翼翼地,试探着触碰。
林晚星翻开笔记本,第一页是空白的,干净得像张未被浸染的画布。她握着那支刻着“星”字的钢笔,忽然想写下点什么——或许是昨晚那段即兴的旋律,或许是此刻心里涌动的暖意,或许,是对未来的,一点点微小的期待。
窗外的阳光正好,落在笔记本上,泛着淡淡的金光。陆寒枭看着她低头写字的侧脸,看着她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,忽然觉得,那些破碎的旋律,那些生涩的尝试,都在朝着一个方向汇聚,像散落的珍珠,正被一根无形的线,慢慢串起来。
而那根线,是音乐,是理解,是等待,是爱。
他不知道这串珍珠最终会是什么样子,也不知道林晚星的旋律会走向何方,但他知道,从昨晚那段即兴的乐句开始,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。就像冰封的河流开始解冻,就像沉寂的种子开始发芽,就像他们之间那段几乎断裂的关系,在破碎的旋律里,找到了重新连接的可能。
阁楼的琴盒依旧放在窗边,阳光透过天窗落在上面,像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边。林晚星知道,今晚,她还会上去,还会拿起琴弓,还会让那些属于自己的旋律,在月光里继续流淌。
而楼下的陆寒枭,也会继续等待,等待着那些旋律穿过夜色,落在他的耳边,像一句迟来的告白,温柔而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