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无可能。”周砚秋低声道,“民间散落的高人,有些或许知晓‘星链’碎片的存在,甚至传承着古老的守护方法。只是他们的知识和手段,可能更偏向玄学符咒,而非我们接触到的‘科学’或‘古物研究’路径。老顾头,也许就是这样一个守护者,用他自己的方式,守着这口‘八卦井’节点。”
这个推测让两人都感到一种复杂的情绪。如果老顾头真是守护者,那么他们试图探查节点,甚至将来可能采取的行动,是否会打破他维持的平衡?是否会与他冲突?
“我们需要知道更多。”周砚秋最终道,“今晚是十五,月圆之夜。按照规律,井光可能更明显,老顾头也必然会有动作。我们暗中观察,看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,撒的是什么,以及……井里究竟有什么。”
等待的时间变得漫长。两人在客栈房间里简单吃了晚饭,周砚秋再次检查了随身物品:一把贴身匕首,几枚应急用的铜钱镖,一小包解毒提神的药粉。苏锦娘则确认木牌贴身戴好。
天色完全黑透后,他们再次悄然出门,没有走正街,而是沿着昏暗的背巷,绕到老宅区另一侧,找了一处地势略高的废弃柴房二楼窗口。这里角度正好,既能看清八卦井和棚屋,又有阴影遮蔽,不易被发现。
月华如水,渐渐铺满大地。子时将近。
八卦井口,那层淡青色的光晕果然再次出现,且比昨晚明亮清晰了许多。月光下,光晕如同井口氤氲着一层薄薄的、发光的雾气,缓缓流转,将八角井栏映照得轮廓分明,石上那些模糊的八卦刻纹,在青光映衬下,竟也仿佛活了过来,隐隐流动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,破棚屋的布帘掀开了一角。
老顾头佝偻的身影钻了出来。他比白天人们描述的还要干瘦,真正是皮包骨头,穿着一身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烂夹袄,在月光和井光的混合映照下,像一截移动的枯柴。他手中端着一个粗糙的陶碗,碗里似乎装着东西。
他蹒跚却目标明确地走到井栏边,没有立刻动作,而是先对着井口,嘴里念念有词,声音低哑含糊,随风飘来,听不真切。随后,他跪了下来——不是双膝跪地,而是一种古怪的单膝半跪姿势,身体前倾,将陶碗举过头顶,又缓缓放下。
接着,周砚秋和苏锦娘清楚地看到,他用枯瘦的手指从碗里抓出灰白色的粉末,开始绕着井栏,一边低诵,一边将粉末仔细地撒在八个方位,每个方位撒的量似乎都有细微差别。撒完一圈后,他回到正东方向,将碗中剩余的粉末,全部倾倒入井中!
就在粉末入井的刹那——
井口的光晕骤然波动了一下!原本平和的青光,猛地向内一缩,随即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,荡开一圈圈明显的光纹!光纹扩散到井栏边缘时,那些刻纹上的暗红色痕迹,竟同时泛起微弱的红光,一闪而逝!
老顾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,但他死死跪在原地,双手撑地,头颅低垂,继续念诵。
光纹渐渐平息,井光恢复了之前的柔和流转,但似乎……比之前更温顺、更内敛了一些。
老顾头又跪了片刻,才艰难地爬起来,端起空碗,踉跄着走回棚屋,布帘落下。
一切重归寂静,只有井口青光幽幽,映照着满地月华。
柴房二楼窗口后,周砚秋和苏锦娘屏住的呼吸才缓缓松开。
“他在‘喂养’井里的东西?还是……在‘加固’封印?”苏锦娘声音发紧。
周砚秋脸色凝重:“更像是后者。那灰粉是关键,入井后引起了能量反应,但随后被安抚。他撒在八个方位的粉末,可能构成了一种简易的‘阵’,配合井栏原有的八卦刻纹——那些朱砂痕很可能也是他之前涂画的。他在用这种方法,约束井中能量每月周期性的外溢,防止其失控或吸引不该来的东西。”
他看向苏锦娘:“你的木牌,刚才有感应吗?”
苏锦娘仔细感受了一下,摇摇头:“没有特别波动。井光的能量,感觉……很‘沉’,很‘静’,和工厂区那种暴戾完全不同。老顾头的方法,似乎真的让它保持了平静。”
“平静,但并非无害。”周砚秋低声道,“他维持得很吃力。刚才他颤抖的样子,不全是体力不支,可能每次‘加固’,对他自身也有消耗。三年……他的身体快被掏空了。”
这解释了他为何如此干瘦,如同活鬼。
“我们要帮他吗?”苏锦娘问,“或者……与他沟通?如果他真是守护者,或许知道更多关于‘星链’,关于其他节点的事,甚至……关于‘太阳石’?”
周砚秋沉默了良久。
月光偏移,井光渐隐。棚屋再无动静。
“再观察两天。”他终于开口,“我们需要更确定他的立场,以及他守护的究竟是什么。贸然接触,若引起他的敌意或惊恐,反而可能坏事。况且……”他看了一眼怀中揣着的那包赤阳参粉末,“阿勇的时间,杜墨轩的‘太阳石’,‘潜渊会’的威胁……我们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。在弄清楚老顾头和这口井的全部秘密之前,不宜轻动。”
两人悄然离开柴房,身影没入老城厢深沉的夜色中。
八卦井重归孤寂。只有那层即将散尽的青光,和棚屋里偶尔传来的一两声压抑的咳嗽,证明着某个孤独的老人,仍在用他日渐衰竭的生命,守护着一个或许连他自己都不完全明白的古老秘密。
月过中天,寒意渐浓。沪市的秋夜,总是漫长而莫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