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余之后,江宁县的农事推广工作算是彻底走上了正轨,面貌焕然一新。优化犁成了十里八乡的紧俏货,老刘的铁匠铺带着几个徒弟日夜赶工,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,严格按照陈默定下的标准打造,不敢有丝毫马虎。堆肥法更是深入人心,几乎家家户户都在房前屋后或者地头找了个合适地方,学着沤制“黑金土”,村村都有一两个像模像样的示范坑,田间地头原先传唱的那些个谣言顺口溜,早就被堆肥要领的顺口溜取代,传唱不休。
秋收在即,那些最早使用新法子的田地里,稻穗金黄饱满,沉甸甸地压弯了稻秆,长势之好,远超周边依旧沿用旧法的田地,形成了活生生的、让人眼馋的对比,成了最有力、也最无声的广告。农人们站在田埂上,望着这片来之不易的金色,脸上终于露出了踏实而充满希望的笑容。
刑部员外郎周正已将江宁县案所有卷宗整理完毕,人犯处置、物资清点、后续事宜皆已安排妥当,准备回京复命。临行前,他特意避开旁人,与陈默在县衙后院的荷花池边进行了一次深谈。池中残荷听雨,别有一番清寂意味。
“陈典簿,”周正的语气比往日温和了许多,带着长者的期许,“江宁县之事,至此可谓尘埃落定,水落石出。你所蒙受之冤屈,朝廷已有公断,青史亦会留名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欣赏地看着陈默,“观你在此地所为,不仅于农事技艺上确有独到、务实之处,更难能可贵的是,你深谙民情民心,善于组织协调,更能于逆境巨变中持身以正,坚韧不拔,殊为不易。太子殿下慧眼识珠,破格简拔于你,实乃朝廷之幸,百姓之福。”
“周大人谬赞,下官愧不敢当。”陈默躬身道,态度依旧谦逊,“下官只是尽己所能,做了该做之事,若非大人秉公执法,殿下明察万里,下官早已是塚中枯骨。”
“非是虚言客套。”周正摆摆手,神色转为凝重,声音也压低了些,“然,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;堆出于岸,流必湍之。此乃千古至理,官场尤甚。经此一案,你陈默之名,已不独响彻江宁,恐怕南京官场,乃至京师朝堂,都已有所耳闻。赞誉与诋毁,往往相伴而生,如影随形。日后行事,当时时如履薄冰,处处以国法纲纪为绳墨,以民心民意为准绳,谨言慎行,思虑周详,莫要授人以柄。尤其……”他目光深远,带着告诫,“京城之地,冠盖云集,利益交织,各方势力盘根错节,远比这江宁县的水要深,浪要急,风要猛。你此番回去,看似前程似锦,实则步步荆棘,暗流涌动,望你好自为之,善加珍重。”
“下官……谨记大人金玉良言,没齿不忘!必当时时警醒,刻刻在心!”陈默深深一揖,知道周正这番话,是真正出于爱护和提点的肺腑之言,分量极重。
周正离去后不久,太子府的嘉奖令与新的任命文书,由专人快马送至江宁县。擢升陈默为太子府正七品农事司主事,即日返京任职。文书之中,对陈默在江宁县“格勤匪懈,农政卓有成效,于地方吏治亦间接有功”予以高度褒奖,特赏赐银五十两,绢十匹,以彰其功。
消息传开,百姓们既为陈默感到高兴,觉得好官总算有了好报,又充满了浓浓的不舍和失落,生怕这一走,就再也没人如此真心实意地为他们着想、替他们撑腰了。在他启程返京的那一天,从县衙到城门的道路两旁,早已挤满了自发前来送行的民众。人山人海,摩肩接踵,许多人是放下地里的活计,特意从几十里外赶来的。
“陈大人,您一定要常回来看看啊!江宁的百姓,念着您的好!”张老汉紧紧拉着陈默的手,老泪纵横,反复念叨着,仿佛一松手,人就没了。
“陈大人,这是俺家婆娘新烙的饼,还热乎着,您带着路上吃!”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