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过……”钱坤话锋一转,身体微微前倾,声音压低了些,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,“陈主事,你也知道,这地方上的事情,繁杂得很。皇庄如今规模渐大,雇工众多,又与周边村落往来密切,难免会有些宵小之徒眼红生事,或是乡民之间偶起龃龉。这些,都需要县衙这边帮着弹压、调解,方能保得一方太平,让陈主事可以安心经营,不是么?”
他手指轻轻敲着桌面,目光意有所指地看着陈默:“这维护地方安宁,也是要耗费钱粮人力的。按以往的惯例,似皇庄这般兴旺的产业,每年多少都需有些‘表示’,也算是支持本官维持地方的一番辛苦。本官也不多要,这个数,往后每年此时,由庄上送去县衙即可。”
他伸出五根手指,在陈默面前晃了晃。
陈默看着那五根手指,心中明了,这绝非五两、五十两,而是五百两。他脸上神色未变,只是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浮沫,语气依旧平稳:“钱县尉维护地方辛苦,陈某自然知晓。皇庄能有今日,也离不开县衙往日照拂。只是,庄内所有钱粮出入,皆有详细账目,需按时呈报太子府核销。每一笔开支,都需名目清晰,用途明确。这‘表示’一项,恕陈某愚钝,不知该列入何等科目之下?若殿下或朝廷有司问起,陈某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禀。不如,请钱县尉出具一份官府公文,载明此项钱款之正当用途与征收依据,陈某也好依例办理。”
钱坤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,他没想到陈默会如此直接且强硬地拒绝,更搬出了太子府和朝廷账目这面大旗。他索要“孝敬”,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潜规则,哪里敢出什么公文?他盯着陈默,眼中闪过一丝阴鸷,语气也冷了下来:“陈主事,你这是要跟本官讲朝廷律法,论官府章程了?”
“不敢。”陈默放下茶杯,目光坦然迎上钱坤的逼视,“陈某只是按规矩办事。皇庄乃太子殿下亲辖,庄内一应事务,皆需遵循法度,不敢有丝毫徇私枉法之处。若钱县尉确有公务所需,但请明示,只要合乎律法章程,皇庄定当竭力配合。”
钱坤盯着陈默看了半晌,见他毫无惧色,也无妥协之意,知道今日是碰了个硬钉子。他冷哼一声,猛地站起身:“好!好一个按规矩办事!陈主事,但愿你这皇庄,日后也能一直如此‘合乎律法章程’!我们走!”说罢,拂袖而去,带着差役骑马离开了皇庄。
李铁头看着钱坤远去的背影,担忧地低声道:“主事,这姓钱的怕是记恨上了,日后少不得要给咱们使绊子。”
陈默神色不变,目光依旧平静:“索贿不成,怀恨在心,是意料中事。他不敢明着对付太子府的庄子,但暗中使些手段,确有可能。告诉赵老根,庄内护卫巡查要加强,尤其是工坊和试验田。往来账目更要清晰,不留任何把柄。我们行得正,便不怕他暗中窥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