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成了!这铁……更韧了!”胡匠头声音发颤,捡起铁块仔细端详断口,颜色和质地都与往日不同。
但这还不是最终目标。陈默指挥着将一部分液态生铁转入一个浅底的“炒炉”中,工匠们用长柄铁棒不断搅拌,同时投入一些铁矿粉。这是一个剧烈的氧化过程,生铁中的碳被不断烧掉,铁水剧烈沸腾,火花四溅,景象惊心动魄。一名年轻工匠搅拌时稍慢了一步,溅起的铁花落在他的皮围裙上,瞬间烫出几个焦黑的洞,吓得他脸都白了。
炒炼的过程持续了近半个时辰,直到炉中铁水变得粘稠,颜色也从亮白转为更沉稳的亮黄。工匠们将其铲出,反复锻打,去除最后的杂质,折叠,再锻打……汗水浸透了工匠们的衣衫,在通红的炉火映照下闪闪发光。
最终,一块长约两尺、宽三寸、厚半寸的钢条被钳出,浸入水中淬火。“嗤啦——”一声长响,白汽蒸腾。待取出后,钢条呈暗青色,表面有隐约的云纹。
胡匠头拿起这块钢,掂了掂分量,又用锉刀试了试硬度,眼中放出光来:“好钢!真是好钢!比咱们从前打的最好铁料还要硬韧!”他拿起一把准备好的旧柴刀,用新钢条猛力劈去,“锵”的一声,柴刀刃口崩开一个缺口,而钢条只留下淡淡白痕。
人群中爆发出欢呼。陈默也松了一口气,脸上露出笑容。这钢的质量,虽然远不能和后世特种钢相比,但在这个时代,已是难得的优质钢材,无论是做农具、工具还是……武器,性能都将有质的提升。
他当即下令,以这块试验钢为主料,加上一些其他材料,由胡匠头亲自带领最好的工匠,精心打造十把腰刀。要求形制参照军中制式,但更注重实用性,刀刃要利,刀身要韧,刀柄要趁手。
一个月后,十把寒光闪闪的腰刀摆在了陈默面前。刀身修长,弧度流畅,血槽深刻,刀柄缠着防滑的细麻绳。陈默抽出一把,对着准备好的几层湿厚牛皮和捆扎的竹竿试刀。刀光闪过,牛皮应声而开,竹竿也被一刀斩断,断口平滑,而刀刃毫发无伤,只在阳光下流转着一层清冷的光泽。
“好刀!”连见惯了好铁的胡匠头也忍不住赞叹。
陈默收刀入鞘,心中已有计较。他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,连同这十把腰刀,委托前往京城运送皇庄部分贡品(主要是新收的粮食和工坊出的精品纸张)的庄丁队伍,设法递送至东宫,并附言:“此钢乃皇庄新法所炼,坚韧远胜寻常铁器。谨献十刀,请殿下品鉴。若可用于军旅,则庄内工匠可竭力制备,以尽绵薄。”
他没有直接说献给兵部,而是通过朱标转呈。这样更稳妥,也更能体现这是“太子门下庄子”的进献。
刀送走后,陈默一边督促工匠们继续改进高炉和炒钢工艺,提高产量和稳定性,开始小批量生产优质农具和工具,一面也在等待京城的反应。他清楚,这种性能明显超越普通铁器的钢一旦进入军方视野,必然会引来更多关注,无论是福是祸。
与此同时,赵老根从王家村王老栓那里听说,江宁城里几个原本与王百万有竞争、现在似乎想接手王百万部分产业的商号,最近走动频繁,隐隐有联合之势。庄外巡逻的庄丁也多次回报,最近庄子周边,尤其靠近新工坊区和山脚煤窑的方向,常有些陌生面孔晃荡,不像农户,也不像正经行商,远远窥探,见人靠近便即快速离去,形迹颇为可疑。
炉中的钢火正旺,而皇庄之外,新的风,似乎又在隐约酝酿。陈默抚摸着另一把新打出的钢刀冰凉的刀身,目光投向工坊外沉沉的夜色。李铁头,你到底在哪里?而这一次,觊觎皇庄这把“刀”的,又会是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