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内气氛骤然紧绷。
马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,他站起身,走到公案前,双手撑在案上,盯着陈默:“陈大人,你初来乍到,有些情况不了解。北疆各卫所,军费粮饷年年不足,能维持现状已属不易。你若以为京城那般富庶,那可就想错了。”
“军费不足,所以就该让军械生锈、粮食发霉?”陈默毫不退让,“下官进城时看到,指挥使的亲兵盔甲鲜亮,兵器锋利。为何库房里的就全是破烂?”
这话戳到了痛处。
马铎脸色一沉:“陈大人,你这是什么意思?怀疑本官中饱私囊?”
“下官不敢。”陈默拱手,语气却毫无退缩,“只是眼见军械库粮仓如此状况,心忧边防,不得不问。若指挥使觉得下官多事,不妨将今日所见如实奏报陛下与太子殿下,请朝廷定夺。”
提到陛下和太子,马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。
他重新坐回椅上,沉默片刻,忽然又笑了:“陈大人果然是年轻气盛,心系国事,好,好啊。既然陈大人指出了问题,那本官自然要整改。王千总!”
“末将在!”王振连忙应声。
“即日起,你协助陈大人整顿军械粮草事宜。库房所有破损器械造册登记,粮仓霉米全部清理。”马铎吩咐得干脆利落,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发生。
陈默心中冷笑。
这是要把烂摊子推给自己,顺便安插个眼线。王振是马铎的人,所谓“协助”,实为监视。
但他没有拒绝。
“谢指挥使支持。”陈默拱手,“下官定当尽心竭力,整饬军备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马铎重新端起茶碗,送客的意思很明显,“陈大人一路劳顿,先安顿下来吧。衙门后面有处小院,虽然简陋,但还算清净。王千总,带陈大人过去。”
“是。”
出了衙门,王振引着陈默往卫所后方走去。路上他几次欲言又止,最后终于低声道:“陈大人,指挥使他……向来如此。您方才太直了,怕是要得罪人。”
“不得罪人,就能让军械不生锈、粮食不发霉吗?”陈默反问。
王振哑口无言。
小院确实简陋,三间瓦房,一个小院,院中一口水井。家具陈旧,但还算干净。赵武带人安顿行李,陈默站在院中,看着灰蒙蒙的天空。
“大人,这马指挥使明显是敷衍。”赵武走到他身边,低声道,“咱们接下来怎么办?”
“他敷衍,咱们就认真。”陈默转身进屋,“明天开始,彻底清查军械库和粮仓。每一件器械、每一袋粮食,都要登记在册。”
“那王千总……”
“让他跟着。”陈默在桌边坐下,铺开纸笔,“他是马铎的眼线,也是咱们了解卫所内情的窗口。用好了,未必是坏事。”
赵武点头,退出去安排警戒。
陈默提笔蘸墨,在纸上写下第一行字:
“大宁卫军械粮草现状查勘录——”
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,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。
远处传来军营的号角声,嘶哑悠长,在暮色中回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