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压来临,陈默选择的不只是硬扛,更是暗中布局。明处的皇庄继续运转,炉火不熄,与工部、商联周旋,承受风雨;暗地里,李铁头已带着绝对可靠的几个老兄弟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后山,开始执行那项绝密的“深山藏根”计划。庄内事务在陈默的调度下,一切看似如常,只是气氛比往日多了几分外松内紧的肃然。
就在工部郑郎中带走那箱“精心准备”的旧图纸后没几天,庄外来了几位不速之客。三骑骏马,马上之人皆作寻常富家子弟打扮,布衣青衫,却难掩气度。为首一人年约三十,面容温润,目光沉静平和,颌下微须,正是微服前来的太子朱标。他仅带着两名贴身侍卫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皇庄门口,如同普通访友的客人。
门房是新来的年轻庄丁,见来人气度不凡,不敢怠慢,连忙进去通报。陈默闻报,心中惊诧,略一思忖便猜到来者身份,立刻放下手中正在核算的物料账册,整了整衣衫迎出。走到庄门,见果然是朱标,他正要躬身行礼,却被朱标以眼神及时制止。
“陈管事不必多礼,”朱标翻身下马,动作利落,将缰绳递给身后一名侍卫,语气平和自然,仿佛真是来此闲逛,“早闻你这皇庄经营得有声有色,今日路过,顺道来看看。孤……我随意走走,你陪着便是,莫要惊动他人。”
陈默会意,拱手道:“贵客临门,蓬荜生辉。庄内粗陋,还请随意观览。”他亲自在前引路,陪着朱标向庄内走去,两名侍卫牵着马落后几步跟着。
没有惊动太多人,陈默只让赵老根远远跟着听候吩咐。朱标看得仔细,问得也细。从水车潺潺的河边,到堆肥气味已然醇厚、不再刺鼻的田埂,再到分工明确、各有区域的各个工坊。在堆肥场,他停下脚步,看着农妇们将腐熟好的黑褐色肥料装车,问道:“庄内堆肥所用人力几何?所费银钱摊到田亩,庄户可还负担得起?”
陈默答道:“回贵客,堆肥主要是农闲时庄户出工,计入工分,年底统一结算。所费主要是收集秸秆、杂草的人力,以及少量购买石灰、骨粉的钱,均摊下来,一亩地所增成本不到两斗谷子,但增产远不止此数,庄户皆称划算。”
朱标点点头,未置可否,继续前行。来到工坊区,机声隆隆。木工坊里,几个学徒正在张匠头的指导下,用新式的线刨加工曲辕犁的部件,地上摆放着几架已经成型的曲辕犁,形制轻巧。铁匠坊里炉火正旺,胡匠头带着人正在锻打马蹄铁,叮当之声不绝于耳。朱标在铁匠坊外驻足良久,看着工匠们挥汗如雨,问道:“匠人一日劳作几个时辰?工钱饭食如何?可有子弟在庄内识字?”
陈默一一回答:“匠人每日劳作四个时辰,分上下两晌,中间有歇息。工钱按技艺等级和出力多少发放,最低者每月亦可保证一家温饱,饭食管饱,旬日有肉。庄内设了识字班,请了位老童生,工匠子弟及庄内适龄孩童,皆可免费去识些字,学些简单算数。”
听到“识字班”,朱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,他转头看向陈默:“让工匠子弟识字,不怕他们识了字,心气高了,不愿再做匠户?”
陈默坦然道:“识了字,明事理,更能看懂图纸,领会技艺精要。真正的好工匠,心气本该高些,高在精益求精,高在推陈出新。若因识字便不愿务本,那是教导未得其法,而非识字之过。”
朱标闻言,若有所思,没有继续这个话题。行至那被矮篱笆仔细围起的试验田边,看着那已长得比人还高、顶着红缨的玉米杆,以及匍匐在地、枝叶肥厚的土豆苗,朱标驻足的时间更长了些。“此二物,便是你奏报中所言的海外奇种?看这长势,倒是不差。庄内人可曾试食?”
“回贵客,目前只是小范围试种,尚未收获,故不曾试食。此二物性状虽与常粮不同,但据引种之人所言及农书零星记载,应为无毒可食之物。究竟如何,还需待秋收后,由人试吃、禽畜试喂,确认无误,方可论定。”陈默回答得十分谨慎,他知道这关乎根本,绝不能给人留下“贸然推广、罔顾民命”的口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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