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拆了,取里面还能用的棉絮,重新压实。”陈默说,“先做三套衬里,今天就装上试试。”
工匠们立刻动手。刘师傅带人去库房翻找霉变的棉甲,张铁柱继续改进甲片的锻打工艺——陈默要求,胸甲要做出弧度,像半个蛋壳,这样箭矢射中容易滑开,而不是垂直撞击。
到了傍晚,三套铠甲全部装上了棉衬。衬里是用旧棉絮一层层压实,用粗线缝成整块,再浸过盐水晒干,硬邦邦的,但有弹性。衬里外又缝了层细麻布,防止棉絮从甲片缝隙里钻出来。
陈默让人把改装后的铠甲重新套在木人桩上。
“这次,用弩试。”
工坊里有张从库房找来的蹶张弩,是守城用的重弩,力道一石二斗,三十步内能射穿两层铁甲。赵武上弦,装上一支特制的破甲箭。
弩机扣动。
“砰”一声闷响,弩箭射出,狠狠扎进胸甲。
这次,箭镞入铁三分,但没穿透。胸甲背面只有轻微凸起,棉衬吸收了大部分冲击力。拔下弩箭,检查衬里,箭镞只扎穿了外层麻布,在棉层里前进半寸就停了。
“成了。”陈默终于露出笑容,“就按这个标准,先做五十套。”
“五十套?”张铁柱吓了一跳,“大人,咱们人手不够啊。现在工坊主要造火铳,再分人打铠甲,两边都耽误。”
“不分。”陈默说,“火铳照常造,铠甲另外加人。刘师傅,你去卫所里问问,有没有会打铁但没进工坊的匠户,或者家里祖传手艺的。招进来,专打铠甲。工钱按件计,和造铳一样。”
“那材料......”
“材料我去找马铎要。”陈默说,“他要是再推,我就直接上书兵部,说大宁卫急需铁料打造防具,问兵部拨不拨。”
这话第二天就传到了马铎耳朵里。
来传话的是王振,他站在衙门公堂下,低着头,把陈默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。马铎听完,脸皮抽搐了几下,手里的茶杯捏得紧紧的。
“他真这么说?”马铎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。
“千真万确。”王振说,“陈大人还说,如果卫所不给材料,他就自己买。但买材料的钱,要从卫所的军费里扣,因为这是公事。”
“放肆!”马铎把茶杯摔在地上,瓷片四溅,“他一个协理,敢扣军费?”
王振不敢接话。
马铎在公堂里踱了几步,忽然停下,冷笑:“行,他要铁料,给他。库房里不是有一批生锈的废铁吗?全给他送去。我倒要看看,他能用锈铁打出什么好甲。”
当天下午,十车“废铁”送到了工坊。
确实是废铁。有断裂的枪头,有变形的甲片,有锈成一坨的铁锅,还有不知道哪年打仗留下的箭镞,锈得都看不出原样了。铁锈味扑面而来,带着一股霉腐气。
张铁柱看着那堆破烂,脸都绿了:“大人,这......这能用吗?”
陈默走到车边,捡起一块锈铁。铁锈很厚,一捏就簌簌往下掉,露出里面黑乎乎的铁芯。他掂了掂,又用锤子敲了敲,听声音。
“能用。”他说,“锈是表面的,里面还是好铁。刘师傅,架炉子,把这些全熔了,重新炼。”
“熔了重炼?”刘师傅愣了,“那可费工夫了。”
“总比没有强。”陈默把锈铁扔回车里,“先熔,炼出铁水,铸成铁锭。锻打的时候多锻几遍,把杂质打出来。虽然费事,但炼出来的铁更纯,打出的甲片更韧。”
工匠们虽然觉得麻烦,但陈默发话了,只好照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