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腰间的淬毒匕首闪着幽光,目标却不是陈九陵,而是苏绾——方才她破了他的符,这口气必须用血来偿。
但他没料到石傀匠。
山民的身影从地下钻出来时,连陈九陵都惊了。
石傀匠的手掌变成了岩锤,腕间缠着他女儿的花布书包,那只褪色的布老虎正从书包里探出头。“老子的孩子,不准再被人当棋子!”他怒吼着挥出岩锤,正砸在飞鸢使的纸鸢翅膀上。
布料撕裂的声响里,飞鸢使像断线的风筝摔进灌木丛,当场昏了过去。
石傀匠蹲下身,把花布书包重新系紧。
小女儿在他背上动了动,迷迷糊糊喊“阿爹”,他粗糙的指腹抹过孩子脸上的灰,抬头时眼里全是血:“这狗东西,想拿我闺女的生辰八字养符。”他踢了飞鸢使一脚,“要杀要剐,随你们,但我得带妞妞走。”
陈九陵点头:“去藏龙阁,他们会护着你们。”
石傀匠没说话,背着孩子往林子里走。
他的脚印里渗着血,不知是自己的还是飞鸢使的。
陈九陵望着那道背影,忽然想起大楚边境的老卒——他们也是这样,背着家人,一步一步往安全的地方挪,鞋跟磨穿了,脊梁却挺得比城墙还直。
日暮西垂时,陈九陵站在山巅。
苏绾的发梢沾着夕阳的金粉,正替他理着被山风吹乱的衣领。
远处,玉虚子带着玄清弟子在收拾残局,飞鸢使被捆成粽子扔在一边,石傀匠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林深处。
“接下来去哪儿?”苏绾的声音轻得像片云。
陈九陵取出破阵枪。
枪身的龙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,他枪尖挑起一片落叶,任风将其吹向北方:“去葬星渊。”他眯眼看向天际渐显的双月,那是两个银盘,一个亮得刺眼,一个暗得像被墨染过,“那里埋着观星台总监的遗骸,他是最后一个见过‘天机图’的人。”
苏绾摸出罗盘,星轨在盘面上流转:“双月交汇时,地脉翻涌会震开入口。
但......“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臂上的金纹,”你体内的残片已经六片,再吸收第七片,能承受吗?“
陈九陵低头,看见她眼底的担忧。
他伸手揉乱她的发:“当年在漠北战场,我中了七箭还能砍翻三个敌将。”他声音放软,“再说了,不是有你在么?”
苏绾的耳尖瞬间红了。
她别过脸去,却悄悄勾住他的小拇指。
风卷着山岚掠过,远处传来玄清弟子收拾行装的声响。
陈九陵望着双月,喉间泛起一丝甜腥——那是残片力量在翻涌。
他想起太子最后说的“看一眼太平盛世”,想起藏龙阁被烧时的火光,想起苏绾在古墓里对他笑的模样。
“还有四片。”他轻声道,“这一次,我要让整个天下,听见大楚的回响。”
千里之外的玄清祖庭密室里,一面蒙尘的铜镜突然“咔”地裂开一道缝隙。
镜中映出的不是此刻的山巅,而是未来的战场——万棺齐鸣,黑浪般的棺椁从地底涌出,最前方那道身影持枪而立,玄衣被血风掀起,臂上的金纹连成九条龙,直贯苍穹。
晨雾弥漫的山坳村落里,篝火将熄。
陈九陵守在草席旁,苏绾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。
她额角渗着细汗,方才在对抗飞鸢使时,被符纸余波擦破了太阳穴。
他握着她的手,指腹轻轻摩挲她掌心的茧——那是常年摆弄机关留下的。
“醒了再骂我。”他低声道,“现在先睡。”
山风卷着晨雾钻进草屋,吹得篝火噼啪作响。
陈九陵望着苏绾沉睡的脸,臂上的金纹突然发烫。
他知道,属于他们的故事,才刚刚翻到新的一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