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宸殿侧殿的书房里,晨光正好。
阿泽站在父皇母后面前,背在身后的小手微微出汗。
他已经六岁了,按皇室规矩,到了正式进学的年纪。
过去一个月里,父皇和母后第一次在一件事上有了不同的看法——而且各执己见,互不相让。
尹昊清端坐紫檀木扶手椅上,一身玄色织金常服,腰束玉带,面容沉静如深潭。
他是大晏朝的皇帝,十七岁监国,二十岁登基,如今在位八年,朝野称颂。
他的人生信条里,“规矩”和“责任”永远是首位。对独子阿泽,他寄予厚望——这份厚望,化作了一套详尽严格的培养计划:
卯时起,戌时息,文武兼修,经史子集、骑射武艺,无一可懈怠。
刘宝儿坐在他身侧稍偏的位置,一袭浅杏色宫装,云鬓只簪一支羊脂玉步摇,清丽面容上带着惯有的温柔笑意。
她是大晏朝的皇后,出身将门却酷爱诗书,亲历过战乱流离,最知自由与快乐的可贵。
她为阿泽准备的,是另一套方案:顺应天性,以兴趣为师,在探索与游戏中认识世界,保护那份珍贵的童心。
两人僵持三日,谁也说服不了谁。
最后是阿泽自己,眨着那双继承了母亲灵动、又有着父亲沉静的眼睛,提出一个让大人都惊讶的提议:
“父皇,母后,让儿臣试试吧?三天按父皇的法子,三天按母后的法子,最后一天,儿臣说说感受,可好?”
此刻,就是那“最后一天”。
“父皇的三天,”阿泽开始陈述,声音稚嫩却清晰,显然是打好了腹稿,“儿臣学到了很多。”
他掰着手指,一项项数来:“卯时二刻起床,练大字一篇。陈公公说,第一天写的‘永’字,横像蚯蚓,竖像歪树,到第三天,虽然还是不好看,但至少横是横,竖是竖了。”
他偷偷抬眼看了看父皇,见尹昊清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,才接着说,
“诵读《千字文》,第一天念得磕磕巴巴,好多字不认识,到第三天,前八句能顺下来了。就是……‘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’是什么意思,儿臣还是不太懂。”
尹昊清静静听着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的螭龙雕纹。
那三天,他虽未亲自时刻盯着,但暗卫和侍从的回报详尽。
他知道儿子寅时末就被唤醒时迷迷糊糊的样子,知道练字练到手抖偷偷吹气的委屈,也知道扎马步时小脸憋得通红、小腿打颤却硬撑着的倔强。
他心里不是没有柔软,只是帝王的理性告诉他,玉不琢不成器。
“上午跟着武师傅,”阿泽继续,“扎马步,练基础拳脚。很累,全身都酸。但武师傅说,底子打好了,以后学什么招式都容易。儿臣觉得……有道理。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组织更复杂的语言,“午后听太傅讲史,太傅说前朝哀帝昏庸,宠信奸佞,所以亡国了。儿臣记住了年月和人物,可是……为什么那些大臣明知是奸佞,却不阻止呢?为什么百姓受苦,却不告诉皇帝呢?太傅没讲这些。”
这是阿泽第一次提出这样的疑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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