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煦的风带着花香和草木清气,透过雕花长窗轻轻拂入,吹动了书页,也柔和了殿内每一个人的轮廓。
温暖明亮的日光倾泻进来,将紫檀木御案、琉璃碟中剩余的蜜橘、依偎的帝后、以及那个伏案认真书写的小小身影,都笼罩在一片宁静祥和、暖意融融的橘色光晕之中。
岁月静好,不过如此。而关于成长、爱与智慧的篇章,还在这个家的温情里,由他们共同书写,悠长而生动。
暮春的夜风,已带了些许初夏的暖意,柔柔地拂过宫苑的飞檐翘角,送来一阵隐约的、不知从哪个宫院飘出的栀子花香。
紫宸殿后的暖阁里,灯火通明。
阿泽刚被奶娘带去洗漱安寝,暖阁里只剩下帝后二人。尹昊清靠在窗下的软榻上,就着明亮的宫灯,翻看着几份不太紧要的地方风物奏报。
刘宝儿则坐在他对面的绣墩上,手里做着针线——是一件给阿泽新制的夏日里衣,月白色的细棉布,袖口用同色丝线绣着几乎看不见的、简单的云纹。
室内静谧,只闻更漏滴答,偶尔有灯花“噼啪”轻爆。
刘宝儿停下针,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角,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,忽然轻声道:“也不知西市那家‘张记烤肉’还开不开着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像自言自语,带着一点悠远的怀念。
尹昊清翻动奏报的手指微微一顿,抬眼看向她。
暖黄的灯光下,她的侧颜柔和静谧,眼神却飘向了很远的地方,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仿佛想起了什么极有趣、极温暖的往事。
尹昊清知道她想起了什么。
那是很多年前,他还是太子,她是太子妃。
局势最微妙也最紧张的一段日子。先帝病重,各方势力暗流涌动。某个闷热的夏夜,他心中烦闷不堪,她忽然提议:“殿下,我们溜出去吧?像以前一样。”
他们真的换了粗布衣裳,仅带两名最可靠的侍卫,从东宫一处废弃角门的狗洞(后来被封上了)钻了出去,混入了夜色中的京城。
那是真正的人间烟火气。摩肩接踵的人群,喧嚣震天的叫卖,混合着各种食物香气的热风,光着膀子的力夫,摇着蒲扇的妇人,追逐打闹的孩童……
他们像两滴水,汇入了这沸腾的海洋。
就是在西市最热闹的拐角,他们发现了“张记烤肉”。
一个极小的摊子,老板是个满面红光、嗓门洪亮的中年汉子,炭火烤得旺旺的,油滴落在火红的炭上,“滋啦”一声爆起一团带着浓香的烟雾。
粗犷切割的羊肉、猪肉,用铁钎子串着,在炭火上翻烤,撒上粗盐、茱萸粉和一种老板秘制的香料粉,香气霸道得能勾出人肚子里所有的馋虫。
他们挤在油腻的小木桌旁,就着劣质的粗陶碗喝着浊酒(尹昊清只让她抿了一口),大口吃着焦香四溢、烫得直吸气的烤肉。
那一刻,没有太子,没有太子妃,没有朝堂纷争,只有一对被美食慰藉、在喧嚣中感到安宁的年轻男女。
宝儿吃得鼻尖冒汗,眼睛亮得像星星,连连说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。
他看着她,觉得那油光发亮的嘴唇,比宫里任何精致的点心都诱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