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墨寒那口血,喷得李晚宁魂飞魄散。
“墨寒——!”
她嘶声尖叫,扑上去抱住他软倒的身体,手上瞬间沾满温热的鲜血。
那抹刺目的红,让她眼前发黑,心脏几乎停止跳动。
“太医!陈太医!快——!”
冯保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。
陈太医和医官们连滚爬爬冲进来,看到皇帝胸前衣襟上大片的血迹和惨白如纸的脸色,个个面无人色。
陈太医抖着手诊脉,又查看伤口,额头冷汗涔涔而下。
“急怒攻心,牵动伤口……快,金针!参汤!快——!”
寝殿内瞬间乱成一团。
宫女们端着热水、汤药进进出出,医官们围着床榻施针用药,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。
李晚宁被冯保和宫女半扶半拽地拉开,她浑身发冷,牙齿都在打颤,眼睛死死盯着床榻上那个毫无声息的人。
前几日他醒来时的画面还在眼前,那些温存的话语还在耳边,怎么转眼间……
不,他不会有事。他不能有事!
她猛地挣脱搀扶,冲到榻前,握住君墨寒冰凉的手.
她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嘶哑变形:“墨寒,你醒醒……你看着我……你答应过我的,要和我一起回京,要给我尊荣……君墨寒,你不能说话不算数!”
她的手在抖,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他手背上。
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唤,君墨寒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,胸膛开始起伏,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,又有血丝从嘴角溢出。
“陛下!陛下您别动!伤口又崩开了!”
陈太医急得满头大汗,赶紧按住他。
君墨寒艰难地睁开眼,目光涣散,好一会儿才聚焦到李晚宁脸上。
看到她满脸泪痕、惊慌失措的样子,他想抬手,却提不起一丝力气,只能用尽全身力气,握了握她的手。
“……别……哭……”
他气若游丝,每说一个字都像在耗尽生命。
“我不哭,我不哭……”
李晚宁胡乱抹去眼泪,可新的泪水又涌出来,“你别说话,好好躺着,太医在,你不会有事的……”
君墨寒却摇摇头,目光转向冯保手中的那封血信,眼中是骇人的赤红和杀意。
西南……十五万……屠城……
那股暴怒和急火再次冲上心头,他身体一震,又要吐血。
“陛下!您不能再动怒了!”
陈太医急得快哭了,“再动怒,伤及心脉,就真的……”
“给……朕……”
君墨寒死死盯着冯保,一字一字往外挤,“念……信……”
冯保看向李晚宁。
李晚宁看着君墨寒眼中那股近乎偏执的坚持,知道他若不知道详情,只会更焦躁。
她咬着唇,对冯保点点头。
冯保颤抖着打开那封被血浸透的信,声音发颤地念道:“……十月十八,西南永昌土司木增,勾结缅人、苗部,以‘清君侧、诛妖后’为名,聚兵十五万,突袭永昌府城。
知府率军抵抗三日,城破……木贼下令屠城,三日不封刀……城内三万军民,十不存一……叛军已分两路,一路东进,连破三县,直逼叙州;
一路北上,入川西,沿途烧杀抢掠……四川总督急调兵马阻截,然兵力悬殊,节节败退……恳请朝廷速发援兵,迟则……西南危矣!”
“清君侧……诛妖后……”
君墨寒喃喃重复这六个字,眼中血色翻腾,突然发出一声低哑的、如同困兽般的嘶吼,“木增——!!!”
“噗——!”
又是一口血喷出!
这次的血,颜色更深,带着不祥的暗紫。
“陛下——!”
“墨寒!”
寝殿内再次陷入混乱。
陈太医面如死灰,金针如雨般落下,参汤一勺勺强行灌入。
可君墨寒的气息,依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。
李晚宁看着医官们绝望的眼神,看着君墨寒越来越苍白的脸,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和决绝,从脚底直冲头顶。
不能乱。
这个时候,她绝不能乱。
墨寒倒下了,她就是他的支柱,是这个国家的支柱。
她猛地站直身体,胡乱擦去脸上的泪,再抬头时,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冷静。
那冷静深处,是毁天灭地的杀意。
“陈太医。”她的声音不再颤抖,平静得可怕。
“老……老臣在……”
“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,保住陛下的命。
需要什么药,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,本宫也给你摘来。
但陛下若有三长两短……”她顿了顿,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所有医官,“太医院,从上到下,陪葬。”
陈太医浑身一哆嗦,噗通跪倒:“臣……臣等誓死救治陛下!”
“冯保。”
“老奴在!”
“传本宫懿旨,以陛下和本宫共同名义,发往京城及各地:西南木增,弑君叛逆,勾结外敌,屠戮百姓,罪无可赦!
即削其一切爵位官职,列为国贼,天下共讨之!”
“命四川、湖广、云贵总督,即刻起,所有兵马进入战时状态,全力阻击叛军,固守待援!敢有怯战、通敌者,斩立决,诛九族!”
“再,以陛下口谕,加封四川提督王劲为‘平西大将军’,总领西南平叛事宜,有先斩后奏之权!”
“是!”
“还有,”李晚宁走到地图前,手指从扬州划向西南,又划向北境,“北境林青那边,告诉他,援军和粮草,本宫会想办法,但他必须给本宫守住!至少再守三个月!”
“京城的谣言,让玲珑阁和内卫联手,三日内,必须揪出源头,无论涉及何人,一律下狱!
同时,将西南屠城、北狄勒索的详情散布出去,告诉天下百姓,是谁在祸乱这个国家!”
一连串命令,条理清晰,杀伐果断,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劲。
寝殿内所有人,都被皇后此刻散发出的气势震慑住了。
那不再是温婉的皇后,而是一位被逼到绝境、要拉着所有敌人一起下地狱的复仇女神。
冯保记下命令,匆匆离去。
李晚宁走回榻边,看着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、唇边带血的君墨寒,轻轻握住他的手,俯身在他耳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,一字一句道:
“墨寒,你听着。”
“北狄想要你的江山,木增想要你的命,京城的蛀虫想要你的皇位。”
“他们都要你死,要你倒下。”
“可我不会让你死,不会让你倒下。”
“你给我好好活着,好好养伤。”
“外面这些魑魅魍魉,交给我。”
“我会让他们知道,动我李晚宁的男人,是什么下场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誓言意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