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看着街道上如同沸水般涌动的人潮,目光冷静得近乎冷酷。
“福伯,王猛,记住。我们现在不是去买粮,是去‘收网’。”
他转过身,下达指令,声音清晰而果断:
“王猛,让你找的那几个生面孔,可以动起来了。让他们换上最破的衣服,混在抢购的百姓里,分开行动。”
“记住三点:第一,只买降得最狠的那几家,尤其是李家的铺子,他最慌,我们就让他更慌。第二,每次只买一两石,用麻袋散装着,绝不要引人注目。第三,买到后,立刻从后巷运回县衙后院的偏房,不得声张。”
“福伯,你把钱分给他们。告诉他们,手脚干净点。”
“是!大人!”王猛激动地一抱拳,转身就要冲出去。
“等等。”苏云叫住他,“告诉弟兄们,办好这趟差,这个月的俸银,翻三倍。”
王猛身子一震,重重点头,眼中闪过狂热,旋风般冲了出去。
一名衙役换上打满补丁的短褂,将几块碎银子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,深吸一口气,一头扎进了李记米铺前汹涌的人潮。
他被人流推搡着,好几次都差点摔倒,手始终死死护住怀里的银子。
他看到一张张因饥饿和渴望而扭曲的脸,听着耳边绝望的嘶吼,心中既是同情,又是紧张。
终于挤到柜台前,他将银子拍在台面上,用沙哑的嗓子吼道:“两石!快!”
伙计手忙脚乱地收钱、开票,他拿到票据,又被后面的人挤开,拼了命才在后院领到两个沉重的麻袋,扛上肩,从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,消失在深巷里。
时间在福伯焦灼的等待和苏云异常的平静中,一点点流逝。
书房外,是全县的疯狂与喧嚣,书房内,却静得只能听到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。
苏云再次拿起那块煤炭,在指尖摩挲。
这黑色的石头,是未来的希望,但前提是,他必须度过眼前这道鬼门关。
终于,在黄昏时分,王猛再次匆匆返回,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,他关上门,压低了声音禀报:
“大人!成了!咱们的人,陆陆续续吃进了将近百石粮食!现在都已经悄悄运进后院了!”
一百石!
福伯猛地抬起头,老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。
苏云脸上,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。
他走到书案旁,看着那张粗糙的地图,手指在代表三大粮商的位置上,轻轻划过。
“鱼,已经惊了。”
“而且,正在按照我们设定的路线,拼命游向网中。”
他抬起头,看向窗外渐渐沉下的夜幕,以及夜幕下那三家依旧灯火通明、想必正一片愁云惨淡的深宅大院。
“接下来,就该请君入瓮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