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苏云的脑子里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？
包拯那张准备聆听冤屈、主持公道的铁面，此刻也僵住了。
他死死盯着老农手里的“参观凭证”，又看看那串铜钱，感觉自己一肚子引经据典的律法条文，被这十文钱给堵得严严实实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他一生断案无数，见过喊冤的，见过告状的，见过鱼肉乡里的，也见过欺上瞒下的。
可他从未见过，有地方官会组织治下百姓，来给外来客商当导游，还……还收费！
最要命的是，这钱收得还冠冕堂皇，是为学堂！
这让他怎么查？怎么判？
说他巧立名目，盘剥百姓？
可这老农满面红光，精神头比京城里的小贩还好。
说他横征暴敛？
可这收费全凭自愿，十文钱，连一碗好点的茶都买不到。
赵祯在经历了一瞬间的错愕之后，心中竟涌起一股哭笑不得的荒谬感。
他挥了挥手，示意身后的护卫。
护卫首领也是一脸懵，但还是从钱袋里摸出一块碎银子，走上前，递给了老农。
“欸！好嘞！”
老农欢天喜地地接过钱，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挂在腰间的布袋里，然后将那张“参观凭证”，双手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护卫手中。
完成交易后，他麻利地从地上一跃而起，拍了拍膝盖上的土，熟练地走到马车侧前方，清了清嗓子，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开讲的架势。
“大官人，咱们这就走起？先带您看看咱们青石县的‘安居工程’，就是您刚才瞅见的那几栋高楼！保准您没见过！”
护卫将那张盖着红印的“参观凭证”呈给赵祯。
赵祯接过来，看着上面“青石县参观凭证，编号柒叁肆”几个大字，又看看前方那个热情洋溢、准备带他这位大宋天子去“旅游”的老农。
他转过头，望向身旁的包拯。
只见这位以铁面无私、法度森严着称的开封府尹，正捏着那张薄薄的凭证，脸上的神情复杂到了极点。
有震惊，有困惑，有荒唐，甚至还有一丝被颠覆了世界观的茫然。
交易完成，老农麻利地从地上一跃而起，拍了拍膝盖上的土，脸上笑开了花。
他极为熟练地走到马车侧前方，清了清嗓子，摆出了一副准备随时开讲的架势。
“大官人，那咱们这就开始？俺先给您讲讲脚下这条路……”
包拯默默地从赵祯手里接过那张薄薄的“参观凭证”，指尖的触感异常清晰。
他看看那纸片，又看看那个热情洋溢得有些过分的老农，再看看远处那些高耸入云的“危楼”和热火朝天的工地。
所有的一切，都透着一股无法理解的诡异与荒诞。
最终，这位大宋的铁面青天，看着手中的“门票”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，从胸腔里，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又充满巨大疑问的叹息。
堂堂天子，与当朝重臣，微服私访，意图彻查一桩可能动摇国本的大案。
结果，人还没进城，就先花了十文钱，雇了个本地老农当导游。
这案子，到底该怎么查？
这趟微服私访，从一开始，就朝着一个他们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，狂奔而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