滑州城西,黄河岸边。
自苏云破城夺印的次日清晨起,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工地。
绵延十里的河堤,被苏云用石灰和旗帜,粗暴地分成了二十个工段。
每一个工段,都由一名来自青石县,对水泥营造法了如指掌的工匠担任“工长”,全权负责。
一条流水线,就这样被强行建立起来。
最西端的采石场,爆破声日夜不绝,无数青壮挥舞着铁锤,将巨石敲碎;
碎石顺着临时铺设的滑轨,被运送到下一个场地,进行二次破碎;
再往前,是二十座连夜赶工建起的改良“立窑”,黑烟滚滚,直冲天际,将磨好的石粉、黏土、铁粉烧制成水泥熟料;
烧好的熟料被迅速冷却、磨细,装入麻袋,由一支庞大的运输队送往河堤。
整个工地,就像一头被唤醒的远古巨兽,两万多名河工在其上如同奔忙的蚁群,二十四小时轮换,人歇机不歇。
号子声、锤打声、车轮滚动声、官吏的呵斥声,汇成了一曲嘈杂而充满生命力的交响。
然而,问题也接踵而至。
“大人!不行了!城里征调的牛马车辆已经全部用上,可还是跟不上水泥出窑的速度!运输这边,已经快要爆仓了!”
第三天,一名工部官吏满头大汗地冲进苏云临时搭建的指挥草棚。
草棚里,苏云正对着一张巨大的图纸,用炭笔飞快地勾画着什么。
“牛车不够?”
他头也没抬,随口问道,
“那就用人。”
“用人?大人,从水泥窑到最远的工段,足有七八里地,全靠人扛,累死也跟不上啊!”
苏云停下笔,将手里的图纸扔了过去。
“照这个,去做。连夜,给我铺设十条轨道。”
那官吏接过图纸,凑到油灯下一看,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图上画着一种极其古怪的东西:
两条平行的厚木板作为“轨”,上面架着一个装着四个木轮的板车,旁边还标注着“滚珠轴承”的简易剖面图。
“人力轨道车?”
官吏喃喃念出图纸上的名字,
“这……这能行吗?”
“一个时辰内,我要看到第一辆样车。做不出来,你这个司官就去扛麻袋。”
苏云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。
两个时辰后,当第一辆简陋的“人力轨道车”在木轨上,由四个人轻松推动着远超一辆牛车运量的水泥飞驰而去时,整个运输队都沸腾了。
效率,瞬间提升了五倍不止!
“大人!入夜之后,光线太暗,河工们看不清,效率大降,还频出意外!”
“传令,征集全城所有灯笼、火把、油料!在河堤上每隔五十步,搭建一座三丈高的‘灯塔’岗哨,派人二十四时辰值守!我要这十里黄河,亮如白昼!”
“大人,有些本地招募的老油子,出工不出力,拿了钱就磨洋工!”
“布告全场!即日起,推行‘绩效奖’!完成基础定额者,除基础工钱外,额外奖励五十文!超额完成者,超额部分,双倍计赏!”
“轰”的一声,这条布告,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。
河工们炸了!
“我的天!完成定额还多给五十文?”
“俺今天多搬了二十趟,那不是能多拿一百文?”
“还愣着干啥!干啊!”
重赏之下,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。
之前还萎靡不振的工地,瞬间爆发出惊人的能量,工效硬生生拔高了三成!
李纲站在苏云身后,看着那一张张因为“绩效奖”而变得狂热的脸,心中又是震撼,又是忧虑。
这种简单粗暴的激励方式,效果好得吓人,但烧钱的速度,也快得吓人!
果然,第五日傍晚,户房主事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,脸上没有一丝血色。
“大……大人!顶不住了!抄没冯远的赃款,一共三十三万贯,这才五天,就已经……就已经用去十五两了!”
他声音都在发颤:
“照这个烧法,剩下的银子,最多……最多还能撑五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