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突如其来的、惨烈到极致的变故,如同冰水浇头,瞬间浇灭了白马义从冲锋的狂焰!紧随其后的骑兵惊恐地拼命勒紧缰绳,试图避开前方翻滚的同伴和垂死的战马!高速冲锋的洪流前端猛地一滞、一乱!人仰马翻!自相践踏!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型,在河滩边缘瞬间陷入一片混乱!
“钩镰枪!是钩镰枪阵!河滩有埋伏!”有经验丰富的幽州军官发出绝望的嘶吼。
“放箭!”河滩后方,徐宁冰冷如铁的命令终于响起!
嗡——!
早已蓄势待发的冀州强弓硬弩,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,骤然喷发!密集的箭矢撕开风雪,带着死神的尖啸,如同倾盆暴雨,狠狠泼向陷入混乱、挤在河滩边缘的白马义从队列!
噗噗噗噗!
箭矢入肉的闷响连成一片!锋利的箭簇轻易撕裂皮甲,贯入血肉!混乱拥挤的人群成了最好的靶子!中箭的骑士惨叫着栽落马下,被惊恐的战马践踏!白色的洪流边缘,如同被无形的巨口狠狠啃噬,瞬间被撕开一道巨大的、血肉模糊的豁口!
“顶住!不许退!冲过去!冲过去就赢了!”夏侯惇目眦欲裂!他凭借高超的骑术和战马的灵性,在千钧一发之际勒马跃起,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前方倒毙的同伴和钩镰枪的致命区域。看着瞬间伤亡惨重的前锋,他心头滴血,狂怒欲炸!独眼赤红如血,挥舞长刀,试图重新组织起冲锋的浪潮!
他身边一名身材异常高大、手持巨斧的亲信副将,更是凶悍绝伦,狂吼着:“保护将军!随我杀!踩碎这些阴险的冀州狗!”他挥动巨斧,劈开几支射来的流矢,带着身边几十名剽悍的亲卫,不顾箭雨,竟悍然脱离混乱的大队,如同一支锋锐的箭矢,直扑河滩上暴露出来的金枪班阵地!目标直指阵中那杆“徐”字将旗!显然是想擒贼先擒王,斩杀徐宁,一举逆转颓势!
那副将马快斧沉,气势汹汹,眼看就要冲入冀州军阵!
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!
一直如同礁石般矗立在阵前、身披半身铁甲、手持特制加长钩镰枪的徐宁,动了!
他没有后退,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!脚下积雪四溅!他手中那杆丈二钩镰枪,如同蛰伏已久的毒龙,骤然昂首!枪尖一点寒芒撕裂风雪,精准无比地贴地刺出!目标并非那副将本人,而是他胯下那匹神骏异常、正奋力扬蹄、试图跃过前方障碍的乌骓马的前蹄!
这一枪,时机妙到毫巅!正是那乌骓马前蹄刚刚离地、后蹄即将发力的瞬间!角度刁钻狠辣!速度快如闪电!
噗嗤!
钩镰枪头那特制的、带着狰狞倒钩的枪刃,如同热刀切牛油,瞬间没入了乌骓马左前腿的关节韧带深处!倒钩死死卡住!
“唏律律——!”乌骓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嘶!剧痛和关节被锁的失衡,让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栽倒!
马背上的副将猝不及防!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的徐宁和那杆将旗上,根本没想到对方的目标竟是自己的战马!巨大的惯性将他狠狠向前甩出!
好一个剽悍的副将!生死关头,他竟借着甩出的力道,凌空一个翻滚,试图稳住身形落地!手中巨斧依旧紧握,眼中凶光更盛,显然落地后就要暴起伤人!
但徐宁岂会给他机会?
在钩镰枪刺中马腿、倒钩锁死的刹那,徐宁全身的肌肉如同绷紧的弓弦,骤然爆发!口中一声炸雷般的暴喝:“给我——下来!”
腰身猛地一拧!双臂筋肉虬结,蕴含千钧之力!借助枪杆的杠杆之力,狠狠向上一挑!一甩!
那匹重达千斤、正在栽倒的乌骓马,连同刚刚落地、立足未稳的副将,竟被这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挑离地面!
“啊——!”那副将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从脚下传来,整个人天旋地转!他手中的巨斧再也握持不住,脱手飞出!
砰!咔嚓!
沉重的马躯和人体被徐宁狠狠甩砸在河滩冻硬的冰泥地上!冰屑与泥雪四溅!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!那副将口中鲜血狂喷,身体诡异地扭曲着,眼看是不活了!
“副将大人!”夏侯惇身边几名亲卫肝胆俱裂,悲吼着试图冲上来救援。
“放箭!”徐宁看也不看那堆血肉模糊的残骸,冷酷的命令再次响起。
又是一轮密集的箭雨覆盖!将那几名试图靠近的亲卫连人带马射成了刺猬!
“撤!快撤!离开这该死的河滩!”夏侯惇看着自己最倚重的副将瞬间惨死,身边精锐如同割草般倒下,独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惊惧和绝望。他狂吼着,勒转马头。再精锐的骑兵,陷入这种泥潭般的混战,面对神出鬼没的钩镰枪和密集的箭雨,也只有被屠杀的份!
然而,就在他勒马转向、试图带领残部脱离河滩,重新踏上相对安全的冰面时,更致命的打击接踵而至!
轰隆!咔嚓嚓——!
一阵沉闷而巨大的、如同地底巨兽苏醒般的轰鸣,从靠近南岸下游的冰层深处传来!紧接着,是令人牙酸的、冰层大面积碎裂崩塌的恐怖声响!
李俊和他手下的“水鬼营”,动手了!
他们选择的位置极其刁钻,正是白马义从试图撤退的路径侧翼!被凿开并巧妙伪装的薄弱冰层,在大量人马的重压下,再也支撑不住!方圆数十丈的冰面,如同脆弱的琉璃镜面般,轰然塌陷!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喷涌而出,形成一个巨大的、翻滚着碎冰和漩涡的死亡陷阱!
“冰塌了!快跑啊!”
“救命!”
“我的马!”
绝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!数十名冲在最前面、试图转向逃离河滩的白马义从,连同他们的战马,如同下饺子般,瞬间被冰冷的河水吞噬!沉重的铁甲成了催命符,将他们迅速拖向黑暗的河底!侥幸扒住浮冰的人,也被冻得肢体麻木,在刺骨的冰水中挣扎哀嚎,迅速失去生机!
河滩上,是钩镰枪的断腿地狱和箭雨的死亡收割。
冰面上,是冰窟陷阱的致命吞噬。
前无去路,后有追兵!
白马义从的士气彻底崩溃了!什么幽州精锐,什么纵横北疆,在这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面前,都化作了绝望的哀鸣!幸存的骑士再无战意,如同没头的苍蝇,只想逃离这片被诅咒的河滩和冰面!自相践踏,溃不成军!
“杀!”徐宁手中钩镰枪一指混乱的敌军,发出了反击的命令。金枪班将士从雪地中跃起,挺着滴血的钩镰枪,如同扑入羊群的猛虎。河滩上的步卒也士气大振,挺着长矛刀盾,呐喊着压了上来。
风雪依旧,但风中弥漫的已不再是肃杀,而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绝望的溃败气息。冰封的涿水河面,大片大片地被粘稠的、迅速冻结的暗红色血迹所覆盖。断折的马腿、丢弃的兵器、冻结的尸体、垂死的哀鸣……构成一幅残酷而冰冷的画卷。
夏侯惇在亲卫拼死护卫下,如同丧家之犬,带着不足千骑的残兵败将,沿着冰面,丢盔弃甲,向着来时的方向,狼狈不堪地溃退下去,留下满地狼藉和身后震天的追杀呐喊。
徐宁站在河滩边缘,钩镰枪斜指地面,枪尖的鲜血沿着放血槽缓缓滴落,在洁白的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刺目的红点。他望着远方溃逃的白影,脸上没有胜利的狂喜,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。
冰河染血,幽州先锋,已断一臂。而通往居庸关的道路,依旧被风雪和未知的杀机所笼罩。那囤积如山的火药,如同一块沉重的寒冰,压在徐宁的心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