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秒跟着送出去,看着老周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,那背影孤单得很,像是随时会被路边的玉米地吞没。他手里的牛皮纸信封还带着老周的体温,三秒拆开信封,里面是一张手写的退社申请,字迹工整,却能看出下笔时的犹豫——“因家庭特殊情况,无法继续履行社员义务,现申请退出种植合作社,望批准”,落款是老周的名字,日期是昨天。
三秒把退社申请折好,放回信封里,心里却翻江倒海。他想起上个月社员大会上,老周还笑着说,等今年番茄卖了好价钱,就给儿子在省城买台笔记本电脑,让他好好学习。那时候的老周,眼里满是希望,怎么才一个月,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?
“家里出了急事”,到底是啥急事?小周在学校出了啥问题,能让老周连合作社都放弃了?三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,他转身回屋,拿起手机,想给老周打个电话,可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半天,还是放下了——老周不愿意说,他要是再追问,反而会让老周为难。
不过,三秒心里已经有了主意:明天他先去隔壁老杨家问问,看看老周有没有跟老杨说过啥;再去村里的小卖部问问,老周最近是不是去过城里,有没有跟人提过娃的事儿。不管老周愿不愿意说,他都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啥,不能让老周一个人扛着这么大的事儿。
太阳渐渐西沉,把院子里的老槐树影子拉得很长。三秒坐在门槛上,手里拿着那封退社申请,看着远处的田野——地里的玉米已经长到一人多高了,风一吹,叶子沙沙响,像是在说着什么。他想起刚搞合作社的时候,大家伙儿在地里一起干活、一起吃饭的场景,那时候虽然累,可心里热乎。现在合作社慢慢走上了正轨,却有人要离开了,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。
三秒叹了口气,把退社申请放进了抽屉里,锁上了。他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土,眼神重新变得坚定——不管老周遇到了啥难处,他都得帮一把。合作社是一家人,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掉队。
第二天一大早,三秒没去地里,而是先去了隔壁老杨家。老杨正在院子里收拾农具,看见三秒来了,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,迎了上来。
“三秒,咋这么早过来了?是不是地里的活儿有啥安排?”老杨笑着问,手里还拿着个锄头,锄头上沾着新鲜的泥土。
三秒往院子里看了看,没看见老周的身影,才开口说:“杨叔,我是来问你点事儿的。昨天老周跟你说,他要把地里的活儿交给你接手,你知道他为啥要退社吗?”
老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,他放下锄头,拉着三秒往屋里走,压低了声音说:“你还不知道啊?老周的娃在省城跟人打架,把人打伤了,对方要赔一大笔钱,不然就要报警。老周这是要去城里给人打工挣钱,哪还有心思管地里的活儿啊!”
“打架?赔多少钱?”三秒心里一沉,难怪老周不愿意说,原来是这么回事。
老杨叹了口气:“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,就听老周跟我提了一嘴,说最少得十万。老周家啥情况你也知道,这两年刚攒了点钱,哪拿得出这么多?他说已经跟亲戚借了不少,还差好几万,只能去城里找活儿干,慢慢还。”
三秒听完,心里像被石头砸了一下,沉甸甸的。十万块,对老周来说,确实是个天文数字。他想起老周昨天那憔悴的模样,心里更不是滋味了——老周是怕连累合作社,才不愿意说实情,宁愿自己一个人扛着。
“杨叔,老周现在在哪儿?他去城里了吗?”三秒问。
“还没,他说今天要去社员大会上跟大家伙儿说清楚,然后再走。”老杨说,“他还跟我嘱咐,不让我跟你说这些,怕你为难。”
三秒没再说话,转身往社员大会的场地走。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——不管花多少钱,都得帮老周把这事儿解决了。合作社能有今天,离不开每一个社员的付出,老周有难,他不能不管。
社员大会的场地在村头的大晒场上,已经来了不少人。老周站在晒场的角落,低着头,像是在等什么。看见三秒来了,他赶紧迎了上来,想说什么,却被三秒打断了。
“周叔,你别说话,听我说。”三秒看着老周,声音很坚定,“你娃的事儿,我已经知道了。十万块钱,合作社帮你出。你不用退社,地里的活儿也不用你操心,我会安排人接手。你就安心去城里陪娃,等事儿解决了,再回来跟我们一起干。”
老周愣住了,眼睛一下子就红了,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只发出了哽咽的声音。周围的社员也都围了过来,七嘴八舌地说:“老周,你咋不早说啊?咱都是一家人,哪能让你一个人扛着?”“就是,十万块钱,咱合作社凑凑就有了,你别退社啊!”
老周看着眼前的一群人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他蹲在地上,双手捂着脸,哭了很久。三秒拍了拍他的肩膀,没说话——他知道,老周心里的石头,终于落下来了。
晒场上的太阳慢慢升了起来,照在每个人的脸上,暖烘烘的。三秒看着眼前的社员们,心里很踏实——他知道,不管以后遇到多大的困难,只要大家伙儿在一起,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。这就是他搞合作社的意义,不是为了挣多少钱,而是为了让村里的人,都能过上好日子,都能有个依靠。
老周最后还是没退社。他去城里陪了娃一个月,把事情解决了,回来后,比以前更卖力地干地里的活儿。合作社的日子,也一天比一天红火。三秒站在西坡的番茄地里,看着挂满枝头的红番茄,心里笑了——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,有田有地,有一群靠谱的伙伴,一起把日子过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