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仿佛慢了下来。吴涯看到弩箭离弦,看到苏婉转身时惊愕的表情,看到小七拼命前扑想为姐姐挡箭...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绝对的寂静中,仿佛整个世界被浸入水底。
然后,冰冷彻底吞噬了他。
当吴涯再次“醒来”时,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央。周围是横七竖八的尸体,有的被撕裂,有的覆盖着白霜。冯厉被一根冰刺钉在石柱上,双眼圆睁,满是惊恐。三个幽冥眼咒术师倒在不同位置,显然是在试图合击时被同时击杀。
“吴涯...”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他转身,看到苏婉和小7相互搀扶着,脸上混杂着担忧与恐惧。张槐正检查阿芸的状况,李琛则在呕吐——显然是被眼前的惨状惊吓。
吴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。苍白、冰冷,指甲如刃,沾满鲜血。这不是他的手,又确实是他的手。他记得每一个杀戮瞬间,却像在观看别人的记忆——没有情绪,没有感觉,只有效率极高的屠杀。
“你...还是吴涯吗?”苏婉鼓起勇气向前一步。
吴涯想回答,却发不出人类的声音。只有一种类似金属摩擦的嘶哑声响从喉咙深处传出。
就在这时,观星台中央的古祭坛突然发出幽蓝光芒。符文一个个亮起,形成一个复杂的阵法。在阵法中心,缓缓升起一个半透明的身影——一个穿着远古服饰的老者。
“千年了,”老者凝视吴涯,眼中有着难以解读的情绪,“又一个不化骨的继承者。”
张槐立即护在吴涯身前:“你是谁?”
“此地守护灵,”老者微微颔首,“也是第一个被困在这具躯壳里的可怜人。”
他转向吴涯,目光仿佛能穿透血肉:“孩子,你刚刚开启了第一重封印。若不想被彻底吞噬,必须在黎明前完成‘净化仪式’。”
“什么净化仪式?”苏婉急切地问。
老者挥手,祭坛上浮现出几行古老的文字:“以挚爱之血为引,以仇敌之魂为祭,平衡生死,方可暂压尸性。”
小七倒吸一口冷气:“你要我们献祭活人?”
“不,”老者的目光落在苏婉身上,“只需要自愿的鲜血,和已死仇敌的灵魂——今晚死者足够多了。”
吴涯感到体内的尸性在躁动,既被祭坛的力量吸引,又本能地抗拒。他看向苏婉,看向每一个为他奋不顾身的同伴,一种比尸性更古老的情感在冰冷深处挣扎。
“我...拒绝。”他艰难地组织语言,声音依然非人,却有了熟悉的决心。
老者挑眉:“你不怕彻底变成怪物?”
吴涯看向远方渐白的天际,第一次完全接纳了体内的冰冷——不是被它吞噬,而是与之共存。
“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,”他嘶哑地说,“但如何运用这份力量,由我决定。”
老者愣了愣,随即发出低沉的笑声。身影逐渐消散,留下一句随风飘逝的告诫:“有趣的选择。记住,当尸性完全占据时,最先伤害的,往往是最关心你的人...”
曙光刺破黑暗,照在吴涯苍白的脸上。他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常态,但眼底深处,一抹冰冷的火焰已经点燃,再也无法熄灭。
苏婉走近,无视他警告的眼神,轻轻握住他正在恢复正常的手:“无论你变成什么,你都是吴涯。”
但当她触碰到他依然冰冷的皮肤时,吴涯知道,有些改变,一旦开始就再难回头。而真正的考验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