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两套本该永不相交的规则体系,此刻却以他的身体为战场,疯狂地交锋。淡金色的网格不断试图修复、稳定被幽蓝脉络扭曲的区域,而幽蓝脉络则如同最具侵蚀性的病毒,顽强地扩张、变异,试图将整个“宇宙”同化成它的形状。
碰撞的边缘,迸发出无声的闪电,那是规则层面的冲突,每一次闪烁,都意味着细胞层面的崩坏与重组,基因链的断裂与错误修复。他的身体,这具承载着他灵魂的容器,正在经历着远比千刀万剐更为残酷的折磨——从存在根基上的瓦解与重构。
“你的身体,”琉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重复并深化了之前的警告,“正在成为战场。两个世界,两种根本法则,在你体内冲撞。这非药石能医,非寻常意志可抗。若不能找到平衡,或是……一方彻底压倒另一方,最终的结局,唯有彻底的湮灭。”
吴涯感到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。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理解到自己所处的绝境。林玥的阴谋,组织的追杀,与这规则战场的凶险相比,简直如同儿戏。这是根源层面的存亡危机。
“为何……会是我?”他凝聚起残存的意念,将这疑问传递出去。
琉璃的虚影微微摇曳,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斟酌言辞。她的目光投向那规则战场的深处,仿佛能穿透吴涯的身体,看到更遥远的因果。
“或许,是因为你是‘钥匙’。”她终于再次开口,声音缥缈,“一具能同时承载两种规则的身体,本身就是一种奇迹,或者说……一种被精心设计的结果。林玥将我的核心碎片植入你体内,可能不仅仅是为了维系我的存在,更是为了……在你身上完成某种实验,验证某种可能性。”
她顿了顿,视线转回吴涯的意识核心,眼神复杂:“而这一切的终点,或许都指向同一个地方——‘归墟之眼’。”
“归墟之眼……”吴涯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,仅仅是意念触及,就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。
“那是上古封印之地,”琉璃的声音低沉下去,仿佛怕惊扰到什么沉睡的巨物,“是世界的伤口,也是最终极的牢笼。传说在不可考的纪元之前,有不可名状之物试图撕裂界壁,降临此方世界,带来终末。远古的大能者们,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,将那些存在、连同它们所带来的‘规则污染’一起,流放并封印于一处时空的奇点之中。那奇点,深不可测,吞噬万物,连光与概念都无法逃脱,故被称为‘归墟’。而其核心的封印枢纽,便是‘归墟之眼’。”
吴涯的意识中浮现出宇宙黑洞般的景象,但远比那更幽邃、更死寂、更令人绝望。
“归墟之眼,维系着封印的平衡,也蕴含着被封印的那些禁忌知识与恐怖力量。它是诸界最危险的禁忌,触碰者,从未有善终。而林玥……”琉璃的虚影似乎因为情绪的波动而闪烁了一下,“她所图谋的,绝非仅仅是掌控某个组织,或是获得某种力量那么简单。她想要的,或许是重启‘归墟之眼’,利用那股能吞噬、扭曲诸界的终极力量,来实现她疯狂的目的。或者……更糟,她或许想成为那力量本身。”
吴涯感到一股寒意,并非物理上的冰冷,而是直接冻结灵魂的深寒,从意识的最深处不可抑制地弥漫开来。林玥的身影在他心中变得愈发庞大、愈发诡异莫测。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棋子,是容器,现在才隐约意识到,他可能还是祭品,是开启最终灾难的……钥匙。
“她……到底是什么人?”吴涯的意念带着苦涩。
琉璃摇了摇头,虚影显得更加黯淡:“我看不透她的全部。她隐藏得太深。我唯一能确定的是,她对‘归墟之眼’的了解,远超常人,甚至可能……她本身就与那被封印的古老灾厄,有着某种联系。吴涯,时间不多了。你必须尽快醒来,必须变得更强,不仅是力量,更是对规则的理解。否则,一旦你的身体先于计划崩溃,或者林玥提前发动,一切都将无法挽回。”
“我该怎么做?”吴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。面对这种层面的斗争,个人的勇武与智谋,显得如此渺小。
琉璃的虚影缓缓靠近,她的指尖,带着那温润的光芒,轻轻点向吴涯意识的核心。这一次,不再是遥指,而是真正的接触。
一股清凉却磅礴的意念流,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,涌入吴涯近乎干涸的意识。
那不仅仅是信息,更像是一种……规则的种子,是来自琉璃那个世界的、相对温和的基础碎片,以及她自身对两种规则如何共存的初步感悟。
“理解这场战争,”琉璃的声音直接在核心处响起,带着一种牺牲般的决绝,“然后,尝试去……调和它。我会帮你,用我最后的本源。但这条路,最终只能靠你自己去走。记住,你的意志,是这片战场上,唯一的变数。”
光芒大盛,将吴涯的意识彻底包裹。
那令人绝望的规则碰撞景象并未消失,但在琉璃光芒的笼罩下,似乎变得不再那么不可理解,不再那么无法抗拒。他仿佛站在了狂暴海洋中的一块小小礁石上,虽然依旧随时可能被吞没,但至少,有了一个立足之地,有了一个观察和理解这片狂暴的支点。
寒意依旧刺骨,前路依旧漆黑未卜。
但吴涯涣散的意识,却在琉璃这倾尽所有的“低语”与馈赠中,开始一点点重新凝聚。
他意识到,自己卷入的,是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深邃、更加危险的旋涡。而挣扎求存,已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情。
意识的深渊里,他开始尝试着,去“倾听”那两种规则的咆哮,去“触摸”那毁灭的边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