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芸深吸一口气:“月圆之夜……阴气最盛之时。看来,水下的东西,不仅存在,而且可能具有某种……周期性活动的特性。”这与吴涯尸性爆发的规律隐隐吻合,让她心头更沉。
陈教授点点头,默认了阿芸的推测:“所以,我们的探测窗口必须精确计算。设备明天就能全部到位,根据天气预报,后天晚上将是近期最好的窗口期,云层较厚,能见度低,便于我们隐蔽行动,但关键是,那天并非月圆,风险相对可控。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。”
就在这时,一直在旁边安静记录的研究生助手小李,忽然怯生生地开口:“老师……苏婉姐,我……我刚才整理设备清单的时候,发现租借的那台水下机器人,它的低频声波探测模块……好像……好像被动过手脚。”
“什么?”三人同时看向小李。
小李被看得有些紧张,但还是坚持说道:“我核对过序列号和初始设置,那个模块的滤波阈值被人为调低了,而且加装了一个……一个非标准的信号放大器。这样……这样它可能会接收到一些……通常会被过滤掉的、非常低频甚至次声波的信号。但说明书上警告,这样强行接收未知低频信号,可能导致设备系统紊乱,甚至……烧毁主板。”
房间内顿时一片寂静。这不是简单的设备故障,而是有针对性的篡改!是谁?目的是什么?是想让他们探测到不该探测的东西,还是想破坏他们的行动?
阿芸立刻联想到那些阴魂不散的搬山道人,眼神瞬间冰冷。苏婉则感到一阵后怕,如果不是小李心细,他们可能在水下就会面临设备失灵的巨大危险。陈教授面色凝重,他意识到,这次的探索,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。暗处的对手,不仅神秘,而且拥有相当的专业知识。
------
接下来的两天,紧张和忙碌成为了主旋律。陈教授亲自去重新检查、调试所有设备,确保万无一失。苏婉协助他整理可能用到的考古记录和符号对照表。阿芸则忙着准备各种可能用到的符箓、药物和应对突发状况的法器,她特意用特制的药草熏蒸了所有人的潜水服,据说可以一定程度上隔绝阴邪之气。
吴涯的状态时好时坏。大部分时间,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,帮忙搬运器材,熟悉潜水装备的操作规程。但偶尔,在他凝视湖水或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中,会闪过一丝与年龄和经历完全不符的沧桑与冰冷,那是属于千年尸王的意识在悄然浮现。每当这时,阿芸都会及时出现,或递上一颗宁神丹药,或默诵一段清心咒,帮助他压制下去。
陈教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他私下里又找苏婉谈过一次。面对自己最尊敬的导师,苏婉的心理防线几乎崩溃,她红着眼眶,哽咽着透露了更多信息:吴涯的“病”与那水下古城可能存在的某种古老传承有关,这或许是救他的唯一希望,但其中风险巨大,甚至可能牵扯出难以预料的后果。
陈教授沉默良久,轻轻拍了拍苏婉的肩膀,叹息道:“小苏,我一生追寻历史的真相,但真相往往伴随着代价。这孩子……他不容易。放心吧,既然来了,我就会负责到底。无论是为了学术,还是为了人命。”他没有再追问细节,但眼神中的坚定让苏婉稍稍安心。她知道,导师的“不排斥超自然现象”,并非仅仅是学术上的开放态度,更源于他多年田野考古中或许亲身遭遇过的、无法对外人言的经历。
出发前夜,最后的准备会议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。方案再三推演,应急预案也反复确认。但每个人心中都明白,面对未知的水下世界和暗处的敌人,再周密的计划也显得苍白。
会后,吴涯再次走到湖边。这一次,他感觉那水底的呼唤更清晰了,甚至能模糊地“听”到一些断断续续的、仿佛祭祀吟唱般的古老音节。他体内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活跃,一种混合着渴望、仇恨、悲伤的复杂情绪在他胸中翻涌。他紧紧握住胸前那枚越来越烫的骨甲,骨甲上的符号在月光下泛着微不可见的幽光。
“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?”他在心中无声地问着,既像是在问那水下的存在,也像是在问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“他”。
与此同时,在湖对岸一片隐蔽的树林里,几个黑影如同鬼魅般伫立。为首的老者,正是那日的搬山道人首领,他手中托着一个古朴的罗盘,罗盘指针正剧烈颤动着,指向吴涯所在的码头方向。
“尸王感应越来越强了……水府洞天即将开启。”老者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狂热,“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让他们先去替我们打开通路,扫清障碍。通知下去,按计划行事,所有人隐蔽接近目标区域,没有我的命令,绝不可轻举妄动!”
“是!”身后几人低声应道,迅速融入黑暗之中。
山雨欲来风满楼。洞庭湖的万顷波涛之下,沉睡千年的秘密与纠缠数代的恩怨,即将在黎明到来之前,被彻底唤醒。吴涯回到客栈房间,阿芸已经等在那里,桌上摆放着准备好的装备和丹药。
“今晚好好休息,明天……将是决定命运的一天。”阿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,但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。
吴涯点点头,躺到床上,却毫无睡意。他能感觉到,体内的那个存在,和他一样,正屏息凝神,等待着潜入深渊的那一刻,等待着与古老宿命的最终对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