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仿佛凝固了,带着一种粘稠的、令人窒息的质感。基地宿舍区的走廊空旷而安静,只有吴涯和琉璃各自房门紧闭的景象,无声地宣告着某种隔阂的成立。那场发生在指挥中心隔壁会议室里的激烈争吵,余波并未完全散去,而是化作了无形的壁垒,将两人与团队的其他成员隔开。
争吵的焦点表面上是关于“神谕”下一步行动预测的研判分歧,但内核却是信任的急剧流失。当琉璃提出一个基于她对能量感知的大胆假设时,林玥用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数据和风险评估逐一驳斥,语气中不再有以往的商讨,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吴涯试图为琉璃辩护,指出直觉在应对超自然事件中的重要性,却引来了团队中其他几位资深成员——尤其是那位一直对“容器”身份心存疑虑的老张——更强烈的反应。
“直觉?吴涯同志,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实验室里的理论模型,是能造成现实毁灭的敌人!一个错误的‘直觉’,代价可能是所有人的命!”老张的话像锤子一样砸下来。
林玥没有阻止这场逐渐失控的争论,她只是静静地看着,眼神深邃,仿佛在观察一场早已预见的实验反应。最后,她用一句话为争吵画上了休止符:“在找到确凿证据,排除所有内部风险之前,保守和谨慎是我们的第一原则。吴涯,琉璃,我希望你们能理解,这不是针对个人,而是为了集体安全。”
“理解?理解这种变相的软禁吗?”琉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但更多的是愤怒。
林玥没有回答,只是示意散会。从那一刻起,无形的孤立便开始了。以往会一起用餐、讨论的队友,如今目光闪烁,交谈也变得客气而疏远。并非出于恶意,而是一种在巨大压力下,对“不确定性”和“潜在危险”的本能规避。林玥则加强了对他们的“保护性监控”——无论是宿舍门口轮班的守卫,还是他们权限内所能调取的资料范围,都受到了严格限制。美其名曰保护,实则与监视无异。
吴涯靠在房间冰冷的金属墙壁上,耳边似乎还能回响起争吵的余音。他能感觉到那种被审视、被怀疑的目光,像细密的针,扎在皮肤上,并不剧痛,却持续不断地提醒着他们的处境。他理解林玥的顾虑,749局的责任重大,任何疏忽都可能导致灾难。但这种“理解”并不能化解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憋闷和被背叛的凉意。他们一路并肩作战,历经生死,如今却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和敌人的诡计,成了需要被严加看管的“风险源”。
深夜,当基地陷入一片沉寂,只有通风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时,吴涯的加密通讯器收到了琉璃发来的简短信息:“不能再等了。”
简单的四个字,道出了两人共同的绝望。吴涯回复:“同意。”
他们在一个几乎不会被监控探头完整覆盖的物资仓库角落见了面。昏暗的灯光下,琉璃的脸色有些苍白,但眼神却异常坚定。
“我们被孤立了,吴涯。”琉璃的声音很低,却像刀锋一样清晰,“不仅仅是被监视。林玥的‘保护’正在瓦解团队。每个人看我们的眼神都充满了猜忌,再这样下去,不需要‘神谕’动手,我们自己就会从内部崩溃。”
吴涯沉重地点了点头:“我明白。但我们现在的行动受限,任何尝试调查的举动都会被立刻上报。”
“所以我们必须离开。”琉璃斩钉截铁地说,“坐以待毙只会让预言成真,让我们真的变成引爆一切的‘钥匙’。我们必须主动出击,找到能证明清白的证据,或者……至少掌握主动权,弄清楚‘神谕’到底想在我们身上实现什么。”
这个决定大胆而疯狂。违背林玥的直接指令,脱离749局的监控,意味着他们将彻底失去组织的庇护,甚至会被视为叛逃。但眼前的局势让他们看不到第二条路。在猜忌和监控的牢笼里,他们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眼睁睁看着陷阱收紧。
“我们之前分析的那条线索,”吴涯压低声音,“那个位于城郊废弃工业区,能量残留模式与之前几次‘神谕’活动有微弱关联的地点……”
“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。”琉璃接口道,“林玥认为风险过高,证据不足,否决了派遣小队调查的计划。但我的感知告诉我,那里有重要的东西。可能是陷阱,但也可能是突破口。”
孤注一掷的决心在两人之间无声地交汇。他们仔细规划了脱离方案,利用一次物资交接时监控系统的短暂盲区周期,以及吴涯对基地安保流程的熟悉,设计了一条看似不可能的路径。
两天后的黄昏,机会来了。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袭击了城市外围,能见度骤降,基地的部分外部传感器受到干扰。在例行物资清点造成的短暂混乱中,吴涯和琉璃如同蒸发一般,从749局严防死守的基地中消失了。
他们行动得干净利落,没有留下任何表明去向的线索。但他们深知,脱离监控的那一刻,林玥那边的警报必然已经触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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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报告!目标a(吴涯)和目标b(琉璃)的生命信号和定位信号从监控画面消失!最后出现在b-7区仓库附近!”监控员的惊呼打破了指挥中心的宁静。
林玥几乎瞬间就从她的办公室来到了主控台前。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惊讶,只有一种“果然如此”的冰冷凝重。她快速调出数据,看着代表吴涯和琉璃的最后信号点在屏幕上一闪即逝。
“启动一级应急响应。追踪所有可能路径的出口监控。调用最近的可行动小队,坐标预设为……dc-33区域,城西废弃工业园。”她的命令清晰、迅速,不带一丝感情波动,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