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……他还是个孩子……”阿杰颤抖着说。
吴涯低头看着尸体，又抬眼看看阿杰，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，既无怜悯，也无厌恶。“他怀里是雷火弹，足够炸死我们三个。”他的解释冷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。
团队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。吴涯的存在，从最初的依靠，渐渐变成了一种令人不安的象征。他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，有时一整天不说一句话。他进食很少，睡眠更少，常常只是靠墙坐着，闭着眼，但所有人都感觉他比任何一个守夜的人都清醒。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，眼下的青黑日益浓重，可他的动作却愈发敏捷、精准，超越了人类体能的极限。
有一次，老烟斗试图和他商量下一步计划，吴涯却突然打断他，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飘忽语气说：“东南方，三百步，那口枯井，下次循环开始时，井沿会多一道裂痕。”
下一次循环开始，众人惊骇地发现，那口井的边沿，果然多了一道崭新的、仿佛刚刚崩裂的痕迹。
他能“看到”未来了？还是他已经在无数次重复中，窥破了时间本身的某些规律？没人敢问。他们只是本能地离他远一点，再远一点。只有李慕瑶还会固执地跟在他身边，尽管每次对上他那双眼睛，她都会从心底感到一阵寒意。
第四十八次循环。
吴涯站在时间回廊的能量节点中心——这是他经历了四十七次死亡才确认的位置。这里曾是一座古老祭坛的废墟，此刻，他脚下破碎的符文正发出微弱的、只有他能感知到的脉动。连续的、超越极限地催动幽冥之力，已经让他的身体濒临崩溃边缘。他能感觉到，那股来自九幽的阴寒力量正在他经脉中奔涌、咆哮，试图反客为主。他的意识像风暴中的孤舟，时而被抛上冰冷理智的浪尖，看清循环的一切脉络；时而又被拖入充斥着混乱低语和疯狂画面的深渊。
“就是现在！”他嘶哑地低吼，声音不像人声，更像金属摩擦。
他双手结出一个极其复杂且诡异的手印，周身黑气缭绕，脚下的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幽光。整个时间回廊开始剧烈震颤，空间扭曲，光影错乱。队友们按照他事先的“预言”，拼命冲向唯一稳定的光门。
李慕瑶是最后一个，她回头看向吴涯。
就在成功破局的能量达到的刹那，吴涯身体猛地一震，压制已久的幽冥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，轰然爆发！
漆黑的能量以他为中心呈环状炸开，所过之处，连光线都被吞噬。废墟的碎石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。吴涯站在那里，低着头，黑发狂舞，周身被浓得化不开的幽冥之气包裹。
“吴涯！”李慕瑶惊叫。
仿佛过了一个世纪，那恐怖的能量波动才渐渐平息。
吴涯缓缓抬起头。
李慕瑶对上了一双眼睛。
那双眼睛里，曾经有过的挣扎、痛苦、甚至偶尔闪过的人性温暖，全都消失了。只剩下绝对的、万物刍狗般的冰冷。那不是野兽的凶残，也不是杀手的冷酷，而是一种更高级、更令人绝望的漠然。仿佛站在她面前的，不再是那个并肩作战的同伴，而是一个从九幽最深处爬出来的、俯瞰众生的古老存在。
他看着她，如同看着一块石头，一段枯木。
那眼神，来自深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