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次……是我太固执。”赫连朝的声音低沉,带着歉意。他主动提起,是不想让这根刺继续横亘在幻象之中。
“我也有错,太过急躁。”云舒轻声回应,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一下,像是一种无言的谅解,“都过去了。”
他们互相支撑着,一步步向上。阶梯仿佛没有尽头,而幻象则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。那些被时光模糊的误解,那些因年轻气盛而引发的冲突,那些各自为战却互不理解的时刻,甚至一些因外界压力而产生的短暂动摇……所有他们关系中或深或浅的裂痕,都被这诡异的阶梯无情地放大、重现。
每一次幻象冲击,都如同一次灵魂的拷问。阶梯在他们的脚下不时发出“咔嚓”的脆响,光芒闪烁明灭,那是他们心神动摇时,阶梯即将崩塌的征兆。但每一次,都在他们更用力地握紧彼此的手,强行将注意力从过去的伤痛拉回“此刻”的信任时,阶梯又勉强稳定下来。
过程极其艰难。赫连朝看到云舒为替他寻药,孤身闯入绝地,九死一生;云舒则感受到赫连朝为护她周全,以身为盾,硬扛下致命一击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。那些他们曾独自承受的牺牲与痛苦,此刻通过这奇异的阶梯,清晰地传递给了对方。
心疼、后悔、后怕……种种情绪几乎要将他们淹没。赫连朝的眼眶红了,云舒的泪水无声滑落。他们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,彼此之间,竟承载了如此多的沉重。
阶梯剧烈震颤,裂痕蔓延,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瓦解。怀疑的阴影悄然滋生——这样的我们,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吗?过去的伤痕如此之深,未来的路又充满未知……
就在这崩溃的边缘,赫连朝猛地将云舒往自己身边一带,几乎是将她半拥在怀中,用尽全力握住她的手,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:“信我!”
云舒抬起泪眼,望进他深邃的、带着痛楚却无比坚定的眼眸。所有关于过去的纷扰喧嚣,仿佛在这一眼中远去。她反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,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,声音带着哭腔,却异常清晰:“我在!”
“信我。”
“我在。”
这最简单的言语,在这一刻,胜过千言万语的辩解与承诺,成了这不断崩塌又重组的幻象世界里,唯一的、坚实的锚点。他们将所有的精神,所有的信念,都倾注在了这交握的双手中,倾注在对“此刻”身边这个人的绝对信任上。
阶梯,终于停止了崩塌的趋势,光影虽然依旧闪烁,却逐渐变得稳定。他们不再去看那些逼真的幻象,只是彼此凝视,一步一步,踩着过往的碎片,艰难却坚定地向上攀登。那些误解、争吵、牺牲与守护,不再是阻碍,反而在共同的面对和超越中,化为了阶梯本身,承载着他们,走向高处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仿佛一个世纪,又仿佛只是一瞬。当最后一级台阶被踏在脚下,周围所有的幻象如潮水般退去。他们站在了一片平静的光晕平台上,脚下是稳固的实体。
两人都微微喘息着,额际见汗,精神上的损耗远比身体更甚。但他们的手,依然紧紧握在一起,甚至比之前更加用力,仿佛一松开,对方就会消失不见。
就在这时,那个冰冷的、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,回荡在这片空间:
“表层同步率,合格。”
光芒一闪,平台前方,出现了通往下一层的入口,幽暗深邃,散发着更加令人心悸的气息。
赫连朝与云舒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疲惫,以及疲惫深处那未曾熄灭的、更加坚韧的光芒。他们调整了一下呼吸,没有任何言语,只是将彼此的手握得更紧,然后毫不犹豫地,并肩迈向了那未知的下一层入口。
这同心之阶,只是证明了他们能够直面过去。而真正的试炼,那关乎未来、关乎生死、关乎道途本质的考验,显然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