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张的瞳孔微微收缩。他是团队里的老人,见识广博,深知幽冥之力的可怕与难以驾驭。眼前这般举重若轻、如臂使指的控制力,远超他的想象。这绝非侥幸或短暂压制,而是真正意义上的“掌控”。
“这就是定神珠带来的变化。”吴涯轻声解释,指尖的能量随之变幻形态,“它镇守我的识海,调和阴阳,让我能与幽冥之力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。更重要的是,它让我和琉璃之间的联系,变得更加清晰、稳定。”
他收回能量,房间内恢复如常,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。
“张叔,”吴涯抬起头,目光坦诚地迎上老张探究的视线,“琉璃,她不是工具,更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‘威胁’。她有自己的意识,有情感。在我最绝望、濒临崩溃的时候,是她与我共鸣,给了我支撑下去的力量。我们一同承受反噬的痛苦,一同在定神珠的帮助下寻找出路。对我而言,她是生死与共的伙伴,是让我今天还能站在这里,与您对话的唯一理由。”
他的话语不高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挚和力量。没有华丽的辞藻,只有朴素的陈述,却比任何誓言都更能触动人心。
老张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。吴涯的真诚,以及刚才那番对力量精妙绝伦的掌控演示,像重锤般敲打在他固有的认知上。他想起了获取定神珠那次行动,秘境机关重重,邪物横行,是吴涯凭借初步稳定的共生之力,多次冒险断后,身上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,才护得队伍周全,最终成功取宝。那份担当,绝非伪装。
长时间的沉默在屋内蔓延。油灯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长,投在墙壁上,仿佛两尊对峙的雕像。老张的目光从吴涯脸上,移到他刚才展现能量的手上,再移回他清澈而坚定的双眼。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深刻,那里面埋藏了太多往事,太多对不可控力量的警惕与伤痛。
终于,他喉结滚动,长长地、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中的浊气,那气息仿佛带走了他全身紧绷的力道。他放下一直没碰的水杯,杯底与木桌接触,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。
“……明天开始,”老张的声音依旧沙哑,却少了几分质问,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,或许是妥协,或许是认可,或许只是基于现实的选择,“仓库角落里堆着些落满灰尘的老家伙,有些是我早年搜集的,一直没顾上整理。我跟你一起翻翻。”
没有明确的道歉,也没有热情的接纳,但这句简单的话,却让吴涯心中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。他知道,这已是这位固执老人所能做出的、最大程度的让步和信任。
“好。”吴涯点头,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淡淡笑意,“谢谢张叔。”
老张摆了摆手,似乎不习惯这种氛围,转身拉开房门,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湿冷气息,大步融入廊外的夜色中。
雨,不知何时已经小了,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音。
接下来的几天,团队的氛围发生了微妙而积极的变化。老张态度的转变,如同一个信号,迅速消融着剩余的坚冰。他主动带着吴涯钻进营地仓库的角落,那里堆放着不少残破、蒙尘的古籍和骨简。其他原本观望的队员,见到资格最老、最为谨慎的老张都参与了进去,也纷纷放下了心中的芥蒂,开始有人主动提供自己知道的零星线索,或是在轮休时过来搭把手,帮忙整理、辨认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字。
共同的目标,像一块磁石,将原本有些涣散的人心重新凝聚起来。
灯光下,吴涯、老张,还有另外两个被吸引过来的队员,围坐在一张铺满残卷的大桌子旁。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墨汁混合的特殊气味。
“这里,”一个年轻队员指着一片龟甲上的铭文,兴奋地说,“这个符号,好像跟之前我们在西山古墓里看到的祭坛纹路有点像,是不是也跟灵魂契约有关?”
老张凑过去,眯着眼仔细辨认,手指在龟甲上缓缓划过:“嗯……有点像,但这里多了一个回环,可能含义更深。记下来,回头对照一下祭坛拓片。”
吴涯则在仔细翻阅一本兽皮订成的厚书,书页泛黄脆弱。忽然,他手指一顿,目光凝在一段描述上:
“……灵之极处,冥冥有感;魂之彼岸,共生不灭。然非强驭,非奴役,乃同心一意,契若金石……或有异宝,可固其神,定其约,使暂合化为永融……”
他的心跳微微加速。这段话,虽然依旧隐晦,却似乎直接指向了“灵魂共生”更高层次的境界,甚至提到了借助外物(很可能就是定神珠这类宝物)将临时性的“共融”状态永久固化的可能性!
他深吸一口气,将书页小心地展示给老张等人看:“你们看这里……”
希望之火,仿佛穿透了古籍上厚重的尘埃,在这雨夜后的灯火下,悄然点亮。一条可能通往彻底掌控命运、甚至超越现有认知的道路,似乎就在这些故纸堆中,若隐若现地展露出了它最初的一丝轨迹。团队的目标,不再仅仅是“控制风险”,而是向着更为深远、更具开创性的“永久共生”迈出了坚定而主动的第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