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破的大厅在低沉的震动中不断落下尘埃,墙壁上那些曾经精美绝伦的浮雕已经裂开蛛网般的纹路,仿佛随时会分崩离析。吴涯背靠着一根半塌的石柱,喘息着调整手中能量步枪的充能状态。步枪侧面的能量指示器闪烁着危险的红光——剩余能量不到20%。
在他周围,他小队的成员们分散在掩体后,同样精疲力竭。医疗兵林雨正在为爆破专家陈刚包扎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鲜血已经浸透了三层止血棉。
“队长,东南方向的动静停了。”侦察兵赵峰从一扇破碎的彩窗后缩回身子,压低声音报告。他面罩上的扫描仪已经碎裂,只能依靠最原始的视觉和听觉判断形势。
吴涯点点头,没有说话。他的目光越过倒塌的神像和散落一地的古老仪器,落在大厅另一端的阴影中。就在五分钟前,他看到另一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这栋建筑——那些穿着深蓝色制服、袖口绣着眼睛图腾的人。
“神谕”的残部。
“他们发现我们了。”通讯专家李静轻声道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颈间的护身符——那是她祖母留下的遗物,一个粗糙的铜制平安扣。
吴涯做了个手势,队员们迅速调整位置,枪口若有若无地对准了阴影方向。空气中弥漫着硝烟、血腥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气味,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。但在这一切之上,还有一种更沉重的东西——那种被巨大存在注视的压迫感,仿佛整个空间本身都在某种意志下扭曲、呼吸。
阴影动了。
首先走出的是一个高瘦的男人,深蓝色制服破损不堪,左肩处有一大片焦黑。他双手举在身侧,手指张开,示意没有武器。但吴涯注意到他腰间鼓起的形状——某种能量手枪的轮廓。
“我是‘神谕’研究小组的负责人,代号‘观星者’。”男人的声音沙哑,但出奇地平稳,“我们不想战斗。”
“停在原地。”吴涯的声音冷硬如铁。他的步枪抬起了几度,准星锁定对方的胸口。
“观星者”停下脚步,他身后又走出四个人,三男一女,状态都糟糕至极。其中一个年轻人几乎是被同伴架着,腹部有一道可怕的撕裂伤,用撕下的制服布料牢牢包扎,暗红色的血渍仍在缓慢扩大。
“我们知道你们是谁,吴涯队长。”“观星者”说,他的目光扫过大厅中吴涯的队员,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,“第七区特别行动小队,奉命调查并控制‘神谕’组织异常活动。但在目前情况下,这种对立已经失去意义。”
“意义?”陈刚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,“你们打开了不该打开的东西,现在跟老子谈意义?”
“陈刚。”吴涯警告地看了队员一眼,但并未完全否定他的话。他的目光重新锁定“观星者”:“你们对情况了解多少?”
“观星者”苦笑一声,那笑容在布满灰尘和血污的脸上显得格外疲惫:“足够知道我们所有人都可能会死在这里。古神的分身已经被唤醒,裂隙正在扩大。如果不关闭它,三小时内,这座城市将成为永久的异常地带。十二小时内,影响范围将扩大至整个区域。四十八小时后……”
他没有说完,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言。
“怎么关闭?”吴涯直截了当地问。
“这就是问题所在。”“观星者”深吸一口气,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也让他感到痛苦,他按住自己受伤的肋骨处,“强行关闭裂隙需要巨大的能量冲击,足以瞬间湮灭维持裂隙存在的量子异常场。或者……”
“或者什么?”
“或者从内部破坏维持裂隙的幽冥器物阵列。”
大厅陷入短暂的沉默,只有远处传来的、令人不安的低吼声在建筑间回荡。那声音不像任何已知生物发出的,它似乎直接在人的颅骨内部振动,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。
“幽冥器物阵列?”李静低声重复这个词,眉头紧锁。
“我们组织最初找到的三件古代遗物,”“观星者”解释道,“它们被布置在裂隙周围的特定节点,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结构,维持着裂隙的存在。破坏任何一个节点,阵列就会失衡。破坏两个,裂隙会开始不稳定波动。破坏全部三个……”
“裂隙就会崩溃。”吴涯接道。
“理论上如此。但我们之前的研究表明,阵列崩溃的瞬间会释放巨大能量,距离过近的一切都会被吞噬。”
“所以需要诱饵。”林雨突然说。她完成了对陈刚的包扎,站起身来,目光在“观星者”和吴涯之间移动。
“观星者”点头:“古神的分身不会轻易让人靠近阵列节点。它虽然只是本体亿万分之一意识的投射,但仍具备基础的守护本能。它会优先攻击对它构成最大威胁的目标。”
“而靠近阵列试图破坏它的人,显然是最直接的威胁。”吴涯总结道,脑中已经开始飞速运转。这不是他经历过最糟糕的局面——至少还不是——但绝对是变量最多、信息最模糊的一次。与曾经的敌人在这种局势下合作?疯狂。但坐以待毙?更疯狂。
“你们有什么计划?”他最终问道,语气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妥协。
“观星者”与身后的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,那女人——一个戴着碎裂眼镜、脸色苍白的年轻研究员——小心翼翼地走上前,从怀中取出一台受损的平板电脑。屏幕布满裂纹,但仍能显示出一幅模糊的建筑结构图。
“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里,”她用颤抖的手指指向地图上的一个点,“裂隙在三百米外的中央广场开启,三个阵列节点呈等边三角形分布,分别位于广场北侧的钟楼、东侧的音乐厅穹顶,以及西侧的旧市政厅塔楼。”
“古神分身目前主要在广场中心活动,但它的感知范围覆盖整个三角区域。”一个“神谕”成员补充道,他看起来比其他人年长一些,制服上的衔级标记已经被撕掉,但姿态仍流露出军人的痕迹,“我们尝试过小组渗透,但只要靠近节点一百米内,就会被发现并攻击。”
“所以需要足够的诱饵,足够大的动静,吸引它全部注意力。”“观星者”直视吴涯,“我们需要一部分人正面吸引古神分身的攻击,制造混乱,争取时间。另一部分人则分头前往三个节点,同时破坏阵列。”
吴涯沉默地审视着地图,又抬眼看了看大厅另一端那些伤痕累累的“神谕”成员。不信任如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判断。这些人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,现在却要和他们并肩作战?但那些受伤者的眼神中,他看到了某种真实的东西——不只是恐惧,还有深切的懊悔。尤其是“观星者”本人,他眼中有着某种近乎绝望的沉重,那不是一个狂热信徒的眼神,而是一个意识到自己犯下滔天大错、急于弥补的人的眼神。
“同时破坏三个节点,需要三组人。”赵峰指出,“我们加起来才十一人,还个个带伤。分组后力量更分散,任何一组失败都会导致全盘皆输。”
“我们有一件装备。”“观星者”说,他示意另一个同伴取来一个金属箱。箱子打开后,里面是三枚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棱柱晶体,每枚约有手掌大小,内部仿佛有星辰流转。
“干扰发生器。将它们安置在阵列节点附近并激活,会产生定向能量脉冲,破坏幽冥遗物的频率共振。我们只需要接近到五十米内,投掷或设置即可,不必直接接触节点。”
吴涯走近几步,审视那些晶体。它们散发出的能量场让他的手臂汗毛倒竖——某种古老、陌生的频率。“测试过吗?”
“理论模型支持率达97%,但……没有实际测试条件。”“观星者”承认,“这是我们为最坏情况准备的应急方案,从未想过真会用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