观测站深处,警报声被某种更原始、更恐怖的声音吞没了——那是古神分身在生长时发出的低频嗡鸣,像一千座大教堂的管风琴同时奏响葬礼进行曲,每一个音符都在震颤着现实的结构。
吴涯背靠着正在融化的合金墙壁,汗水与血水混合着从额头滑落。他眼前的头盔显示屏疯狂闪烁着红色警告:结构完整性下降至17%,环境精神污染指数超过安全阈值800%。在他周围,团队队员们正以各自的方式抵御着双重攻击。
“左侧走廊完全塌陷!”苏琳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破碎断续,她的灵能护盾在空气中漾出病态的紫色涟漪,每一次古神分身的“注视”都让那护盾剧烈波动,“它在…它在改写物理法则,重力场开始紊乱!”
不远处,陈博士正用改装过的能量步枪射击那些从裂隙中涌出的半实体触须。枪口喷出的高能粒子束在触须表面烧出焦黑的伤口,但伤口几乎瞬间愈合,反而从伤口中渗出更多蠕动的阴影。“没完没了!”他吼道,“这东西在吸收我们的攻击能量!”
吴涯咬紧牙关,强迫自己集中精神。仅仅是感知古神分身的完整形态,就足以让普通人的意识如蜡烛般熄灭。他能感觉到那个存在正在膨胀,像一颗滴入现实之墨的黑色水珠,所到之处,色彩、形状、意义全被抽干,只剩最原始的“存在饥渴”。
观测站的主体结构开始发出不祥的呻吟。天花板上的合金梁像软化的蜡一样弯曲下垂,地面裂开的缝隙中,非欧几里得几何的光晕隐隐浮现。最令人不安的是,那些原本稳定的全息显示屏上,开始闪现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的符号——扭曲的螺旋,不可能的角度,仿佛在诉说着宇宙诞生前的真理,那种真理如此纯粹,以至于仅仅是瞥见就能让理智蒸发。
“吴队!”队伍里的灵能者杨青突然跪倒在地,双手死死捂住耳朵,尽管头盔完全隔音,“它在唱歌…不,不是唱歌,是饥饿的声音…它在说它好饿,饿了太久太久…”
吴涯冲到杨青身边,将手按在他颤抖的肩膀上,调动自己残存的灵能构筑起一道精神屏障。就在那一瞬间,他“触碰”到了古神分身的一缕意识。
那不是人类的思绪,没有逻辑,没有情感,没有目的——只有无限延展的、冰冷如真空的“需索”。它渴求一切:光、热、物质、能量、思想、记忆、时间本身。它是一个存在于所有维度交界处的黑洞,而观测站不过是偶然落入其视界的一粒微尘。
“所有人收缩防线!”吴涯嘶声命令,声音因过度使用灵能而沙哑,“背靠背防御!它不在乎我们是哪一方,我们只是…食物。”
他的话语在警报和结构崩塌的巨响中几乎被淹没。就在这一刻,一道前所未有的能量脉冲横扫整个区域。观测站中央的裂隙猛然扩张,从原本的三米宽瞬间撕裂至十米,边缘不再是整齐的切口,而是呈现出血肉与机械混合的恐怖质感。从裂隙深处,一个难以用语言描述的轮廓开始显现。
古神分身的一部分真正进入了这个维度。
那景象超越了疯狂。它同时是固态、液态和气态,是无数旋转的几何体与有机结构的融合,表面覆盖着不断开合的眼睛——那些眼睛注视着不同的时间点,有些映出观测站尚未建成的过去,有些映出此处化为虚无的未来。在它出现的瞬间,周围的空间开始“流淌”,合金墙壁像融化的黄油一样滴落,露出后面非自然的黑暗。
“结构崩解加速!”苏琳尖叫起来,她脚下突然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,边缘闪烁着彩虹色的光晕,“地板撑不住了!”
吴涯猛地拽住她的手臂向后跃开。远处的地面瞬间坍塌,坠入下方无尽的虚空。他心跳如擂鼓,大脑飞速运转。他们携带的武器最多只能延缓这怪物的生长,根本无法关闭裂隙。而裂隙本身,根据之前的分析,是由“神谕”组织用某种古老仪式结合高科技手段强行打开的。
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。
“我们需要关闭裂隙!”吴涯在团队频道大喊,同时用灵能将想法直接投射给每个队员,“单单靠我们做不到!这裂隙被他们的技术锁定在维持状态!”
“那怎么办?”陈博士一边重新装填,一边吼道,“等死吗?!”
吴涯深吸一口气,那空气里弥漫着臭氧、鲜血和某种甜腻得令人作呕的芳香混合的气味。他看向腰间那个缴获的通讯器——那是在之前与“神谕”部队交火时获得的,经过破解,能够接入他们的加密频道。
“我要联系‘神谕’的首领。”他平静地说出这句话,声音里的决绝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。
“你疯了?!”杨青挣扎着站起,脸色惨白,“他们会先杀了你!”
“他们现在有更大的问题要处理。”吴涯指向裂隙,古神分身正从中探出更多难以名状的结构,“这东西一旦完全降临,第一个吞噬的就是离得最近的能量源——也就是维持裂隙的‘神谕’装置和他们自己。”
他拿起通讯器,手指在按钮上停顿了一瞬。这不是战术,这是赌博,赌的是生存本能最终能压倒意识形态,赌的是那首领的傲慢在绝对的灭绝面前是否还能维持。
“掩护我。”吴涯简短命令,然后按下通话键。
通讯器先是发出一阵刺耳的杂音,夹杂着模糊的惨叫和崩塌声——显然“神谕”那边的情况同样糟糕。吴涯调整频率,切换到之前破解出的首领专属频道。
“神谕首领,听得见吗?”他的声音出奇地冷静。
一阵沉默,只有背后的混乱喧嚣。然后,一个经过变声处理但仍掩不住紧绷的声音响起:“吴涯。你竟敢用这个频道。你的傲慢会让你死得很痛苦。”
“我们都快死了。”吴涯直截了当地说,同时侧身躲开一道从地面射出的阴影尖刺,“你的裂隙装置召唤来的东西正在无差别吞噬一切。观测站结构完整性低于15%,预计完全崩解时间不超过十分钟。之后,它会顺着裂隙的能量流找到你们的仪式现场。”
“胡说八道!吾主的分身只会吞噬不洁者,净化——”
“看看你周围!”吴涯厉声打断他,“看看你的仪器读数!看看现实结构稳定指数!这东西没有意识,没有目的,只有饥饿!它不在乎你是信徒还是敌人,你只是能量,是质量,是可以被同化的事物!”
通讯器那头传来更多崩塌声和惊恐的叫喊。吴涯继续加码:“我们截获的数据显示,你们的仪式装置不仅打开了裂隙,还锁定了它的时空坐标,让它无法自然闭合。只有知道关闭协议的人,配合外部力量,才能从两侧同时关闭它。否则它会一直扩张,直到把这个维度的一切都吸进去为止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让话语的重量沉淀下去。“我的人可以在我们这边执行物理性闭合程序,但需要你们那边解除能量锁。否则强行关闭只会引发维度反弹,把我们都炸成基本粒子。”
更长的沉默。吴涯能想象对方在权衡:是坚持那可能导致集体灭亡的信仰,还是在绝境中抓住一根稻草?
“即使我同意,”首领的声音再次响起,这次变声器似乎出了故障,露出底下疲惫而苍老的真实音色,“我如何相信你不会在裂隙关闭后立即背叛?”
“因为我和你一样不想死。”吴涯坦率得近乎残忍,“而且关闭过程需要双方持续维持能量输出至少三分钟,期间任何一方中断,反噬会先杀中止的那一方。我们被互相绑架了,首领先生。这是唯一对双方都有足够威慑力的保证。”
观测站又一阵剧烈震动,头顶一大块结构轰然砸落在吴涯前方十米处,激起的尘埃中闪烁着诡异的磷光。时间不多了。
“我有一个关闭方案,”吴涯加快语速,“基于卡森-李理论的多点能量对冲。我们需要在裂隙的六个相位节点同时注入反向谐振波。我这边能处理三个,你们那边需要处理另外三个。坐标是:阿尔法节点,空间坐标(7, -3, 12),时间偏移-0.3秒;贝塔节点...”
他一口气报出复杂的技术参数,这些是团队在过去几小时里拼命计算出的结果。说完后,他补充道:“你很清楚,如果我想骗你,不会给出如此具体、可验证的坐标。你的人现在就能验证这些节点的存在。”
通讯器那头传来模糊的技术讨论声,背景是越来越近的、非人的嘶吼。古神分身似乎察觉到了“大残”的聚集,变得更加活跃。一条由纯粹黑暗构成的触须猛地从裂隙中射出,贯穿了观测站远端的一整排服务器架,那些机器瞬间锈蚀、风化、化为尘埃,仿佛经历了百万年的时光。
“首领!”一个惊恐的声音在背景中大喊,“西侧屏障崩溃了!它进来了!它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