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浅夏伸出手，似乎想摸摸他的头，但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，最终还是收了回来。她只是点了点头，站起身，继续她的巡查。
在她身后，孩子们开始小口小口地、珍惜地吃着那糊状的米粉。
离开三号储备库，苏浅夏回到了指挥中心。她没有立刻向林征汇报情况，而是先走到那个小小的茶水间，默默地清洗着昨天用过的豆浆机，重新泡上豆子。
当她再次端着煮好的、热气微弱的豆浆走出来时，发现林征正站在她的办公桌前，低头看着她在电子地图上对“溪山苑”及几个类似民间据点做的标注和分析。
听到脚步声，林征抬起头。他的目光在她手中的豆浆上停留了一瞬，然后落到她脸上。
“三号库的情况怎么样？”他问，语气很自然，仿佛她穿着这身军装去巡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
“基本秩序有了，但人性的试探不会停止。”苏浅夏将一杯豆浆递给他，语气平静地汇报，“我处理了一个试图行贿多领物资的。另外，儿童和老人的特殊需求，还需要更细致的安排，光靠下发命令不够。”
林征接过豆浆，喝了一口。依旧是那淡淡的、带着豆腥味的味道。
“嗯。你处理得对。”他点了点头，并没有对她在前线行使职权有任何异议，“铁律必须立起来，尤其是在最开始的时候。慈不掌兵，义不理财。这个时候讲人情，就是拿大多数人的命开玩笑。”
他的话语冷酷，却是血淋淋的现实。
“我知道。”苏浅夏看着杯中乳白色的液体，“只是看到那些孩子……”
她的话没有说完，但林征明白。
他沉默了一下，看着地图上那些被苏浅夏标注出来的、星星点点的民间据点光点，忽然转移了话题，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探究：
“你标注的这几个点，位置都很刁钻。有的靠近废弃工厂，有的利用了下水道系统，有的甚至是在大型商场的顶层……这些思路，不像常规的军事布防。”
苏浅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眼神有些悠远。
“因为活下来的人，会用尽身边一切能利用的东西。工厂有工具和材料，下水道能提供隐秘的移动路线，高层建筑视野好，易守难攻……这些都是用命换来的经验。”她轻声说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。
林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没有再追问。他举起手中那个印着“xx农业科技研究所”字样的简陋纸杯，对着苏浅夏示意了一下。
“规则要铁，但豆浆……该煮还是得煮。”
苏浅夏微微一怔，抬眼看他。
林征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，只是将那杯温热的豆浆一饮而尽。然后，他将空杯放下，转身走向指挥台，背影依旧挺拔如松。
“通知各避难所负责人，半小时后召开线上会议，细化物资分配和人员管理制度。把苏顾问刚才提到的关于儿童老人特殊配给的建议，也加入议程。”
命令被迅速传达。
苏浅夏站在原地，手里捧着那杯渐渐失去温度的豆浆。
她看着林征的背影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笔挺的作训服。
铁律与豆浆。
冰冷与温热。
在这末日之下，或许并非对立，而是维系着这脆弱秩序与人性微光的，一体两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