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火跳跃间,萧彻指尖的余温尚未散尽,玄七又捧着一方紫檀木匣走了进来,低声道:“殿下,南疆来的密信。”
萧彻眸光微动。南疆的消息,多半是夜离寄来的。
他抬手掀开木匣,里面躺着一封用南疆独有的苏木纸写就的信笺,纸上还沾着淡淡的沙枣花香——那是夜离惯用的熏香。展开信笺,字迹飞扬洒脱,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肆意,字里行间却满是妥帖的惦念。
“吾兄亲启,归南诸事顺遂,已暂稳皇室动荡,勿念。南疆冬日雪薄,不及大周暖阁,时常忆起与兄月下对酌,共论兵法之景。前日猎得一白狐,皮毛如雪,已命人制为围脖,待开春送往京城。兄身中缠骨毒,冬日尤需珍重,莫要因朝政劳损自身。——夜离手书。”
末尾还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狐狸,看得出写信人落笔时的几分雀跃。
萧彻看着那只小狐狸,眼底的寒意悄然化开些许,连带着唇角都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。他提笔落墨,写就一封带着宠溺的回信,吹干墨迹折成南疆蝴蝶形状,递给玄七:“派人稳妥送去,莫要经他人之手。”
“属下明白。”玄七接过信笺,又道,“殿下,三殿下的仪仗,已到王府门外了。”
萧彻动作一顿,抬眸看向窗外。月色正浓,王府门外隐约传来马蹄声与人声,不消片刻,侍卫来报:“殿下,三殿下萧洵求见。”
“请他进来。”萧彻放下笔,抬手理了理衣襟,重新靠回软榻上,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疏离,唯有颈间那条白狐围脖,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,透着几分说不清的暖意。
那围脖是夜离未走时亲手缝制的,狐裘取自南疆雪山的白狐,毛质细软如流云,触手生暖,最是适合冬日里护着脖颈不受寒。夜离走后,萧彻冬日里便时常戴着,倒不是多稀罕这物件,只是摸着那柔软的皮毛,总能想起少年人趴在他膝头,絮絮叨叨说着南疆趣闻的模样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,带着沉稳的韵律。萧洵一身月白锦袍,身姿挺拔,肩头的伤口虽已包扎妥当,却仍能看出几分苍白。他走进暖阁,目光落在萧彻身上时,先是一怔,随即视线便凝在了那条白狐围脖上。
暖阁内地龙烧得旺,萧彻半倚软榻,颈间的白狐围脖与月白锦袍相映,竟生出几分柔和的烟火气。那狐裘的色泽、针法,都带着南疆独有的风情,萧洵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送的。
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,酸意混着涩意,密密麻麻地漫了上来。
他知道夜离,那个南疆来的质子,明媚张扬,眼里心里都只有萧彻。当年在宫中,少年人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萧彻,不惧旁人的指点议论,一声声“七哥”喊得亲昵,那样炙热的目光,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情意。
萧洵垂下眼帘,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,再抬眼时,已是恢复了往日的沉稳。他微微颔首:“七弟。”
“三哥大驾光临,寒舍蓬荜生辉。”萧彻语气平淡,抬手示意,“坐。”
玄七奉上热茶,便识趣地退了出去,将暖阁的门轻轻合上。
暖阁内一时寂静,只余烛火噼啪作响。萧洵坐在对面的椅子上,目光落在桌上的苏木纸与素笺上,又落回那条白狐围脖,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,才开口道:“方才见玄七捧着密信,是南疆来的消息?”
萧彻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,不答反问:“三哥今日登门,是为秋狩之事道谢?”
萧洵闻言,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,他没有绕弯子,坦然道:“是。秋狩密林,若非七弟派人出手相助,萧洵今日怕是已身首异处。这份恩情,萧洵记在心里。”
他说着,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,推到萧彻面前:“此物算不上贵重,却是我偶然得来的暖玉,据说能温养经脉,或许对七弟的腿疾有裨益。”
萧彻瞥了一眼锦盒,并未伸手去接:“三哥客气了,不过是顺手为之,算不得什么恩情。”
“七弟何必妄自菲薄。”萧洵看着他,目光坦诚,“那密林之中的死士,皆是冲着我来的,若不是你派去的人及时赶到,后果不堪设想。七弟心中自有丘壑,萧洵不是愚钝之人,知道你出手,绝非仅仅为了制衡萧煜。”